作者:邋邋遢遢的星星
"陛下至——"
夏守忠的唱喏声中,庆帝踩着猩红波斯毯缓步而来。
太上皇的紫檀步辇落后三丈,两位至尊皆是十二章纹衮服,冠冕垂下的玉藻在晨光中轻晃。
"陛下,请登船。"
庆帝微微颔首,在众臣簇拥下缓步走向龙舟。
行至舷梯前突然驻足,转身对贾玌招了招手。
贾玌快步上前,抱拳行礼:"陛下有何吩咐?"
庆帝俯身虚扶,借着这个动作压低声音:
"京都就交给你了。"
他指尖在袖中轻轻一弹,一枚龙纹玉佩不着痕迹地滑入贾玌掌心,"若遇急事,可凭此物调动禁军!"
贾玌五指一收,玉佩棱角硌入掌心。
他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朗声道:"臣定不负陛下所托,必当竭尽全力辅佐太子监国。"
这声音洪亮,分明是说给周围大臣听的。
几位阁老交换着眼色,其中须发花白的李毅眯了眯眼,若有所思地捋着胡须,而后望向一旁的太子。
"好!"庆帝大笑,拍了拍贾玌肩膀,"有爱卿这句话,朕就放心了。"
而后,庆帝望向子,目光中既有期许又有深意:"太子,朕离京期间,朝政大事需与大臣们多商议。遇事不决,可问...阁老。"
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李青松等人。
太子肃然应道:"儿臣谨记父皇教诲,必当勤勉政务,不负所托。"
太上皇的步辇此时已至近前,庆帝略一拱手:"父皇可要训示?"
辇中传来苍老却威严的声音:"太子已非稚童,朝中又有能臣辅佐,老朽就不多言了。"
帘幕微动,似有一道目光扫过贾玌,"天戈..."
贾玌再是一礼:"臣在。"
"好生辅佐太子。"短短六字,却重若千钧。
"臣,万死不辞!"
礼部尚书此时上前:"吉时已到,请陛下登船。"
庆帝最后环视众人,目光在太子与贾玌之间停留片刻,转身踏上舷梯。
待两位至尊登船后——
“轰——”
礼炮齐鸣九响,运河两岸百姓跪伏一片。
龙舟的锚链缓缓收起。
太监尖细的嗓音穿透晨雾:
“——启程!”
贾玌率领众将士单膝跪地,声震云霄:"恭送陛下南巡,愿陛下早日凯旋!"
...
龙舟缓缓离岸,文武大臣中,五军右都督常翰飞望着渐行渐远的船只,本是飘忽的眼神忽地变得锐利如刀。
他不动声色地瞥了眼年幼的太子身上,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冷笑。
然——当望向太子身旁的贾玌时,瞬间收敛笑容,本是锐利的眼神也变得凝重!
贾天戈啊——!
我该如何才能......
...
太子缓缓收回望向龙舟的目光,稚嫩的面庞尚不及掩去眼底的怅惘。
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沉稳而有力:
“诸位大人,父皇与上皇南巡,京都的安稳与朝政的运转便落在了我等肩上扛着。往后还望诸位大人与本宫齐心协力,共理朝政!”
众大臣纷纷躬身行礼,齐声应道:“臣等定当辅佐太子,不负陛下所托。”
太子微微点头,目光落在贾玌身上,眼神中满是信赖与期许:
“辽国公,本宫初涉朝政,往后还得多仰仗您。”
贾玌抱拳行礼,神色庄重:“殿下放心,臣必当鞠躬尽瘁,辅佐殿下处理好朝中诸事。”
第469章 密室密谈
夜幕如墨,将京都笼罩在一片深沉之中。
子时刚过,义忠亲王府后院那泛着昏黄微光的石灯笼,毫无预兆地倏然熄灭。
仿佛得到什么信号一般——
顷刻间,一道身影如鬼魅般贴着墙根飞速游走,动作轻盈得如同暗夜中潜行的黑豹。
那人靴底特制的软毡,与青砖接触时,竟未发出一丝声响,悄无声息地融入这片黑暗之中。
沿着曲折的回廊,来到一处极为幽静的院落。
院中有一处不起眼的地下室入口,"吱呀"一声悄然开启。
他左右环顾后,迅速闪身而下。
然——尚未行进多久,又是一道门拦在来人跟前。
不敢耽搁,抬手轻叩面前厚重的木门三声,停顿,再叩两声。
吱呀——
门开一隙,昏黄的灯火泼出来,映着亲王府长史陈策那张沟壑纵横的脸。
"常都督来得正好,王爷已等得不耐烦了!"
门缝里泄出的火光猛地向上一挑。
原是陈策将手中的宫灯提起,幽幽火舌舔舐着来人漆黑的面罩。
那人被这火光一刺眼,不由得皱起眉头眯了眯眼,而后扯下脸上的布。
“把那宫灯放下!”
常翰飞十分不悦的说了一句!
陈策赶忙赔笑,侧身让常翰飞进来,“实在对不住,常都督,王爷盼着您来,交代了我您一到就赶紧带进去,我这也是着急,没顾得上许多。”
常翰飞走进门内,待陈策关上门。
密室中烛火摇曳,义忠亲王早已在此等候。
昏黄的灯光映照在他脸上,那神情满是焦急与按捺不住的亢奋。
他背着手在密室内来回踱步,锦靴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每一次转身都带着难以掩饰的焦躁。
突然,密室的其中一条通道传来一阵杂乱脚步声——
"哒、哒、哒......"
那声音由远及近,在幽深的密道中回荡,
义忠亲王猛地转身,眼中精光暴涨,看向远处走来的两道人影!
陈策弓着身子快步上前:"王爷,常都督到了。"
义忠亲王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前,一把抓住常翰飞的手臂:"常卿!你可算来了!"
常翰飞能清晰地感觉到亲王的手在微微发抖,掌心沁着冰凉的汗。
那双平日里深沉如潭的眼睛此刻亮得吓人,像是饿狼终于嗅到了血腥气。
义忠亲王不等常翰飞回话便再度开口,语气更是急不可耐:
"常卿,你今日信中所言——可真?!"
他攥着常翰飞手臂的五指几乎要嵌入血肉,仿佛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常翰飞没有立即回答。
他目光沉沉地与亲王对视——
最终...
——果然疯了。
"王爷,"常翰飞缓缓抽回手臂,"陛下与上皇南下金陵,实则不单单是为了祭祖如此简单......"
义忠亲王目光陡然一凝,五指在袖中无声收拢。
"......何意?"
义忠亲王的声音极轻,却又似寒刃出鞘前的嗡鸣。
常翰飞不语,只深深望着义忠亲王,眼皮纹丝不动,呼吸却放得极缓——这是数十年沙场养成的习惯,刀斧临头时才能有的镇定。
一息。
两息。
义忠亲王会意,转头对陈策冷声道:"你先出去。"
陈策面露犹豫:"王爷,这......"
"滚出去!"
义忠亲王暴喝,声音在密室中炸开,震得烛火剧烈摇晃。
竟敢在常翰飞面前违逆他的话,岂能不怒!
见状,陈策不再多言,再次看了常翰飞一眼后,便低着头退出密室,顺手将厚重的门关上。
密室内,烛火似因那声暴喝而微微颤抖,光影在墙壁上摇曳不定!
"现在可以说了?"
亲王的声音低沉如闷雷,眼中闪烁着丝丝幽幽光。
常翰飞缓步走向密室中央的沙盘,手指轻点金陵位置:
"王爷可曾想过,为何这次南下祭祖,陛下特意带走了三千虎贲军和两营京营精锐?"
义忠亲王脸上的神情变化莫测,思索着常翰飞的意思,忽地瞳孔骤然收缩。
他猛地抬头看向常翰飞,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你是说......皇帝要借机清洗江南势力?!"
"王爷明鉴"常翰飞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王爷在扬州盐务一案上栽了跟头,可终究摸是清了那些人究竟是什么门路!”
义忠亲王踉跄后退两步,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往昔他借祭祖之名南下扬州,那些江南士绅是如何殷勤相迎,又是如何在盐税一事上暗中相助。
虽最终被贾玌那不讲武德的家伙直接武力血洗了扬州,使得他功败垂成,但他比谁都清楚......
"江南..."亲王喃喃自语,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那些百年世家,盘根错节的势力......"
他太了解江南了。
那些表面恭顺的士绅,背地里哪个不是富可敌国、私蓄死士?
那些号称诗礼传家的望族,暗地里又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
百年来,朝廷派去江南的官员,不是被收买,就是......莫名暴毙!
常翰飞见亲王神色变幻,知道他已经想通其中关窍,当即压低声音:
"正因为如此,所以我们并非孤军奋战......"
亲王猛地抬头,眼中精光暴涨:"你是说......"
"皇帝要对江南士绅下手,他们会坐以待毙吗?"常翰飞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那些百年望族,哪个不是树大根深?他们手中的私兵、死士,加起来恐怕不亚于一支禁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