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邋邋遢遢的星星
这突如其来的啜泣声让贾玌和贾琏同时望去——
王熙凤,一双丹凤眼里噙满了泪水......快哭了!
贾琏见状,登时呆住——成亲这么多年,他何曾见过王熙凤这副委屈巴巴的娇柔样?
贾玌亦是眉梢微挑,差点没绷住表情。
他向来知道王熙凤机变百出,可这般当着他的面扮柔弱哭唧唧的招数,当真是......
又离谱,又莫名叫人不好发作!
王熙凤心里头却如擂鼓一般乱跳——这单独留下我,怕是要算账!
"往日他处置族里犯错的子弟,那些个手段,狠辣得很......毕竟珍大哥与宝兄弟就是如此..."
"我这回虽说算是误入圈套,没真酿出祸事,但按他的性子,怕是轻易不肯揭过!"
"眼下我怀里还揣着孕,倒是个护身符......可若他存心要罚我抄经禁足,那也够呛......"
越想越怕,她眼皮一翻,手指轻抚额角,身子微晃,一副头晕目眩的虚弱模样。
贾琏见王熙凤这般委屈可怜,心中一软,又想到妻子腹中胎儿,立刻上前一步,拱手道:
"族长,凤丫头她......"
"别叫得这般黏糊,"贾玌眼皮不抬,"你且去办你的事。"
贾琏犹豫:"可她毕竟......"
"怎么?"贾玌无奈,嗤笑一声,"还怕我吃了她不成?"
说着,眸光幽深地掠过王熙凤那微微隆起的腹部,语气意味深长,"放心,只是说说话。"
王熙凤:"......"
"完了完了,族长这眼神是什么意思?他该不是要......"
贾琏见贾玌神色莫测,也不好再开口求情,只得担忧地看了王熙凤一眼,声音放低,"你......好好的,等会儿我来接你。"
说完,他转身退了出去暖亭。
随着他的退下,其余丫鬟也在贾玌的示意下暂且离开——
亭内霎时只剩下王熙凤和贾玌两人,连炭火窸窣的声响都显得格外清晰。
王熙凤手心冒汗,眼睛微垂,不敢看贾玌,心里只盼着他能快点说完,别再折磨她这小心肝了!
贾玌端起茶盏轻抿一口,状似随意地问:"西府如今还是你在管家?"
王熙凤一怔,没想到他会问这个,谨慎答道:
"回族长的话,确实是我在管着。"
她心里嘀咕——怎么突然问这个?难道是想撤我的权?
贾玌微微颔首,目光转回她身上,若有所思:
"怀着身孕,还要操持这一大家子的事务......倒是辛苦你了。"
王熙凤更懵了——这是......在可怜我?
她摸不准贾玌话里的意思,只得干笑两声:
"不敢说辛苦,本就是分内的事......"
贾玌听后轻笑一声,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抬,示意她坐下:"二嫂子不必站着,坐下来喝茶罢。"
王熙凤愣了一瞬,心里更加惴惴——这族长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但她也明白,此时推拒反倒显得心虚,只得缓缓在一旁的矮凳上坐下,小心翼翼地捧起那杯茶水,抿了一口。
茶水微苦后甘,入口却让她心口发紧。
贾玌见她坐下,神色柔和了几分:"不必这般紧张,当真只是闲谈。"
王熙凤勉强应声:"族长若是有什么吩咐,只管开口便是。"
贾玌微微一笑,目光却直直看向她:"我倒有一事,想问问二嫂子——"
他语气淡淡的,却又仿佛带着无形的压力,"你这些年,作为琏二哥的妻子,自认做得如何?"
王熙凤手上一抖,险些将茶水洒了出来。
——这话简直是要诛心!
她脑中飞快思索,不知贾玌问这话是何用意,是不是在敲打她之前与贾琏之间的龃龉?
又或是暗指她此次行差踏错,坏了妇道?
还是说......他其实是在逼她坦白什么?
手心微微沁出冷汗,她强自镇定,勉强一笑:"族长这话倒是问倒我了......"
贾玌却不打算放过她:"哦?二嫂子平时嘴巧,倒是一时答不上来了?"
王熙凤咬了咬下唇,沉吟片刻后谨慎道:
"琏二爷是我夫婿,自嫁入贾家起,我只想着尽心尽力,做好本分。"
"本分?"贾玌轻轻挑眉,"是相夫,还是持家?或是......其他!?”
王熙凤心中一突,忙赔笑:
“族长,您这话可折煞我了。在我心里,相夫与持家本就是一体,都是我该尽的责任。
这些年,我协助二爷处理府中大小事务,不敢有丝毫懈怠,一心只为贾家兴盛,哪有什么别的心思。”
“二嫂子说得倒是轻巧。可依我看,这相夫持家之道,你似乎并未参透——!”
第457章 王熙凤的省悟
王熙凤被贾玌这话说得语塞!那一双丹凤眼微微睁大,显然没想到族长会突然说这种重话。
她强压着内心的慌乱,勉强扯出一抹笑:“族长这话......王氏...听不太明白......”
贾玌目光沉静地盯着她,语气不急不缓:“二嫂子,你当真不明白?”
“我——”
“好,既然二嫂子想听明白话......”他微微倾身,声音低沉,“你可知,府里上下的丫头、婆子们,私下里都是如何议论你的?”
王熙凤指尖一紧,捏住了衣角。
“外面的商人、管事,又是怎么看待你的?”
她喉咙发干,一时竟不知如何回应。
“而我,又是如何忖度你的,二嫂子心里就真的没数?”
王熙凤面色倏地一白,朱唇微启,似乎想辩解什么,却被贾玌一个抬手打断了。
"你以为我要说你的手段狠辣?错。"贾玌冷笑一声,眼神锐利如刃,直直刺向她,"我今日要问你的,是你作人妇——是否真的做到位了!"
说到这,贾玌目光中带着些许感慨,若是生在后世,王熙凤的所做所为堪称得上是女强人。
可偏偏生在现在......
“你事事要强,在府里当家理事,风头无两,这固然没错。
但在夫妻情分上,却少了几分温柔体贴。
琏二哥在外面应酬诸多,回到家中,本应是寻个温暖港湾,可你却常因琐事与他争吵不休。”
王熙凤听到此处,脸色愈发难看,头也不自觉地低了下去。
“再者,”贾玌语气加重,“你善妒的名声在外,平儿跟在你身边多年,作为通房丫头,本该是你们夫妻之间的调和剂,可你却容不下她几分......
这让琏二哥面上无光,心中也难免苦闷。
夫妻之间,讲究的是相互扶持、彼此包容,你这般行事,如何能让琏二哥全心全意待你?
又如何能让这个家安稳和睦?”
说到善妒,更是阖府皆知。
莫说是外头的娼妇戏子被她使法子整治过,就连贴身的平儿,明明是个老实本分的,但凡她瞧见贾琏同平儿多说两句话,那粉腮儿就能当场挂下霜来。
久而久之,平儿反倒成了贾琏最敬而远之的人——
至于压着贾琏一头,府里谁不看在眼里?
贾琏本就生得风流性子,在外办事得了势,回家想同她商量些正经事,她却每每拿着当家奶奶的款儿,张口就要夺权。
王熙凤的唇角绷得紧紧的。
她何尝不明白这些?
只是从未有人敢在她面前这般直白地点破。
此刻被贾玌揭了老底,心底那股傲气被挫去大半。
贾玌见王熙凤沉默不语,缓缓站直了身子,眼神里多了几分审视。
"琏二嫂子,"他语气放缓,却字字如刀,"我今日问你,不是论你对错,而是问你——
这些年来处处掐尖要强、压着琏二哥一头,到头来,可曾让你如愿?"
王熙凤睫毛一颤,指尖在袖中掐得更深。
"你怕他在外头拈花惹草,便处处防备,可他反倒更往外跑;
你想把家业攥在手里,他不便插手,可你也得日夜防着旁人算计;
你怕身旁的丫鬟在琏二哥面前得了脸,可就逼走了所有人,独留平儿一人——"
贾玌微微偏头,冷笑一声:"可你算计了那么多,可曾算到,你这般行事,到底是在逼他远离,还是在让他归心?"
王熙凤瞳孔微缩,心底仿佛坠了块冰,冷得发疼。
她怎会不知?
贾琏这些年越发在外荒唐,甚至偷偷典当她的嫁妆,不就是因为惧她、厌她、躲她?
他宁可去外头找些不三不四的女人,也不愿与她说句掏心窝的话!
若不是最近些时日,她怀了身孕,这事指不定被闹得多大呢!
"若是处处防备、事事较真,便能换得丈夫回心转意——那这天底下,怕是没人需要休妻纳妾了。" 贾玌叹息一声,"琏二嫂子,你是个聪明人,怎么偏偏在这件事上,犯了糊涂?"
“你们自幼青梅竹马,一同长大,彼此知根知底。琏二哥的性子如何,你会是不知道吗?”贾玌微微摇头,眼中满是惋惜,“何至于到如今这般勾心斗角、互相防备?”
王熙凤嘴唇颤抖,想说些什么,却又觉得千言万语堵在喉头,不知从何说起。
贾玌缓了缓语气,接着道:
“你与琏二哥,本是旁人眼中的佳偶,若能好好经营,夫妻一心,贾府内外之事,又何愁不能打理得妥妥当当?
可如今,你们却在这内宅琐事中,将情分消耗殆尽。”
“你瞧瞧今日这事,琏二哥处处为着你说尽好话,就是为了能让我不至于生出火气,迁怒与你......”
贾玌目光深邃地看向着王熙凤,对于这个凤辣子,心中也是五味杂陈!
“夫妻之道,犹如掌舵行舟,需二人齐心协力,方能平稳前行。
你一味地强硬掌控,就如同独自用力划桨,不仅自己累得筋疲力尽,船儿也会因受力不均,偏离航向。
琏二哥并非不愿与你携手,只是你这般行事,让他失了与你并肩的心思。”
王熙凤眼前渐渐模糊,豆大的泪珠在眼眶里转了又转,最终还是顺着那张平日里总是妆容精致的脸滚了下来。
她不想让人瞧见这副狼狈模样,慌忙抬手去拭,可指尖还没触到脸颊,眼泪竟已先一步落在掌心,烫得她一个激灵。
望着掌心的那滴泪,王熙凤抬起面容,望向贾玌——
自打嫁进贾府当家,她便觉得眼泪是最无用的东西。
老太太疼她,众人敬她,她把哭哭笑笑的软性子一并收了起来,练就了一身百毒不侵的本事。
可谁又能料到,竟因如此,反倒是让得他们夫妻二人越走越远...
贾玌望着王熙凤满是泪痕的面容,眼中原本的锐利渐渐软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叹惋。
想着王熙凤本来的命运,辛苦操劳管着偌大的荣国府,最后却是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落得个众叛亲离,在凄凉困苦中抱憾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