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邋邋遢遢的星星
枯枝瘦影间偶有些不知什么样东西掠过,寒风掠过廊檐,卷起几片枯叶,
阳光洒在青石路上,不见温暖,更是泛着清冷的光。
贾玌下意识地靠近林黛玉一些,想要为她挡一挡寒风。
林黛玉拢了拢貂裘的领口。
贾玌侧眸看她,剑鞘在她袖边轻碰了下:“冷么?”
林黛玉转头看向他,低声道:“还好。”
贾玌几不可察地挑了挑眉——
这样的天气于他的身子而言,只能算得上凉爽。
故而今日他并未身着厚重的大袄......
总不能让他解开玉带,然后......那不成傻逼了!
贾玌偏头打量她,见她细白的手指已悄悄蜷回袖中,鼻尖那一抹红愈发明显,仿佛冻透的梅花瓣。
他忽然停下脚步,回过头去——
身后不远处,紫鹃正领着几个小丫鬟悄悄跟着,见贾玌驻足,连忙垂首站定。
贾玌唇角微勾,朝她抬了抬下巴,屈指比了个手势。
最机敏的紫鹃瞬时会意,转身就从雪雁手中一把夺过那件杏红织金的厚缎斗篷。
雪雁一愣:
“哎——你——”
“嘘!”紫鹃瞪她一眼,低声道,“没眼色!姑娘都快冻僵了!”
说罢,她抱着斗篷快步上前,却见贾玌已不动声色地移了一步,恰好挡在黛玉身侧,替她遮去大半寒风。
紫鹃心中暗赞一声“国公爷细心”,连忙展开斗篷要给黛玉披上。
林黛玉猝不及防,肩上忽地一沉,愕然转头:“这是——”
“姑娘快裹紧些!”紫鹃麻利地替她系好领口的丝带,又将她鬓角被风吹乱的发丝别到耳后,“这风吹得跟刀子似的,您要是着凉了,老爷非得剥了我们的皮不可!”
黛玉微恼,抬手要解斗篷:“我哪有这般娇弱?况且......”
话未说完,贾玌忽地伸手,指节在她手背上轻轻一碰,止住了她的动作。
“穿着。”
他声音不高,却不容反驳,“要是真因此染上风寒,别说是我无法原谅,便是我回到家中,母亲也会对我万般责骂!”
说完,贾玌微微叹了口气,神色间流露出一丝追忆:
“母亲可是最怕这些事情的了。此前母亲在我年幼的时候,染上风寒,那时我等尚未归家,流落在外,
又因家境贫寒,无钱治病,病情一拖再拖,险些丧命。自那之后,她对家人受寒生病之事最是忌讳。
若是知晓妹妹因我照顾不周而染病,定不会轻饶我。”
林黛玉顿时明了,在贾府里面待久了,她也渐渐知道曾经贾玌回府的缘由。
想起那些传闻,心中对贾玌又多了几分心疼。
她轻轻放下要解斗篷的手,抬眸看向贾玌,眼中满是温柔与理解:
“既是如此,那我便听二哥的。”
贾玌见她听话,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紫鹃见林黛玉乖乖地披上了斗篷,心中暗暗松了口气,也识趣地福了福身,自个带着小丫鬟们退去,独留贾玌和林黛玉二人。
待她们走远之后,贾玌回望林黛玉:
“我回府之后,母亲便常常说起妹妹的好。
说在我不在的那段日子里,妹妹常常去侯府陪她,给她解闷儿。
母亲还说,府里的姐妹们虽都好,但妹妹心思细腻,温柔体贴,她心里对妹妹可是喜欢得紧。
就连惜春对你更是喜爱至极,常念叨着说自打我回来之后,你就不能来见她了,还说这让你有空多去陪陪她。”
林黛玉微微赧然:“太太与惜春妹妹待我极好,我去陪伴也是应当的。况且在侯府的时光,我也觉得十分欢喜。”
贾玌忽然郑重其事地拱手一礼:"多谢妹妹,代我尽孝!"
林黛玉闻言一怔,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她下意识后退半步,绣鞋踩在枯叶上发出细微的脆响:
"二哥这是做什么?"声音里带着几分嗔怪,"这本就是我该做的,况且......"
她抬手将一缕被风吹乱的发丝别到耳后,露出那支檀木簪上的菊纹:
"那年离京前,你不是托付过我么?"说着眼波流转,似嗔似喜地睨了他一眼:"既应了你,自然要做到。何故谢我?"
——这本就是她分内之事。因她早已是贾玌的未婚妻,未来便是贾家的夫人,照顾长辈自是天经地义。
更何处,她还应了贾玌!
贾玌握剑的手微微一紧,剑穗上的玉珠撞在剑鞘上,发出清脆的"叮"声。
见她这般情态,嘴角悄然扬起一丝笑意。
他轻轻拂开落在她肩头的一片枯叶,温声道:"说得是,倒是我见外了。"
林黛玉轻哼一声:"原就是你糊涂。"
贾玌忽而低笑出声:
"是,我糊涂。"他微微俯身,与她离得更近些,"好在有妹妹时时提点。"
林黛玉被他这般凑近,下意识要后退,却被他虚虚揽住手腕。
她抬起眼帘,正对上贾玌目光。
二人对视一瞬,不知怎的,竟同时轻轻笑了起来。
第448章 怒斥王夫人
——翌日——
贾母一早便命人备了车马,说是要去城外的水月庵为贾元春祈福。
王夫人昨日在众人面前强撑的笑脸,此刻在马车里已然绷不住。
她垂着眉眼,手指紧紧绞着帕子,满脑子都是"皇贵妃诞下公主"这个消息,再对比贾梁氏那副风光的嘴脸......
她胸口堵得慌。
不多时,车马行至城外水月庵。
庵门紧闭,周围早已清场,不见闲杂人等。
庵里的尼姑们得了消息,早早就在门内等候。
主事尼姑静虚率领一众小尼姑赶忙迎出,见了贾母等人,忙不迭地稽首行礼,满脸堆笑:
“老太太、太太们、姑娘、奶奶们大驾光临,真是我这水月庵蓬荜生辉啊!老尼在此恭迎多时了。”
贾母微微点头,脸上带着几分疲惫却又不失威严:
“静虚啊,许久未见,你这庵里倒是越发清净了。”
静虚忙应道:
“托老太太的福,这庵里一切都好。老尼每日都督促着徒儿们诵经礼佛,不敢有丝毫懈怠。”
王熙凤笑着打趣道:“静虚师父,你可别光说不练,今日可得好好招待我们,让老太太舒心才是。”
静虚赔笑道:“二奶奶放心,一切都已安排妥当。”
此时,贾宝玉从车上下来,蹦蹦跳跳地走到贾母身边。
静虚见是贾母最是疼爱的贾宝玉,笑着合十:
“宝二爷也来了,有些时日不见,愈发俊朗了!”
贾宝玉嘻嘻一笑:“今日族学休沐,老太太见我闲着,便带着我一起过来了,给娘娘祈福来着。”
邢夫人、王夫人等几位太太也相继下车,静虚一一见礼。
迎春、探春和宝钗等姑娘们也袅袅婷婷地走过来,静虚忙招呼引路,往庵内走去。
一路上,引路的静虚满脸堆笑,口中不住说着好话讨好贾母:
“老太太,如今咱们贾府可是大大地兴旺了!
自从咱们贾府的族长老爷在辽东立下赫赫战功,被封为辽国公,贾府一门三国公,这可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放眼整个京城,乃至全天下,哪家能有这般荣耀!”
静虚越说越兴奋,脸上洋溢着自豪的神色,仿佛这荣耀她也有份一般:
“老太太,您瞧瞧,咱们这水月庵虽是贾府的家庙,可从前哪有如今这般风光。
如今贾府兴盛至此,连带咱们这小小的庵堂,也跟着沾了不少光。
可谓是水涨船高,连往来的香客都对咱们敬重有加。”
贾母听到这话,笑意盈盈,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现在的她最是喜欢听这个了!
“是啊,这都是祖宗保佑,也是国公爷有本事!咱们贾家能有今日,都是他这个当家的功劳啊。”
见贾母吃这套,还如此开心,静虚便上赶着再道:
“还有那娘娘嘞,如今晋封为贤贵妃,又为圣上诞下公主,这更是天大的喜事!娘娘这是给贾府添光增彩,往后咱们贾府必定更加昌盛!”
听到此处,贾母笑容微微一滞,眼神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心不在焉的王夫人一眼后,随即收敛了几分。
她微微点头,神色间多了几分凝重:
“娘娘确实不容易,能有今日成就,也是她的造化。只是身在皇家,诸多规矩,诸多不易,只盼她能平安顺遂就好。”
静虚的脚步猛地一顿——贾母这微妙的神情变化没逃过她的眼睛。
她心头突地一沉,手中拂尘险些脱手,怀疑自己马屁拍到马腿上了。
"这..."
她眼珠急转,暗骂自己失察,忙不迭赔笑道:
"老太太说得极是。咱们娘娘在宫里自然是处处谨慎...啊!您瞧这石阶刚用艾草水洗过,最是防滑..."
她俯身去扶贾母的架势,倒像是要给老太太弯腰请罪!
贾母见静虚这般惶恐作态,略略摆了摆手,但也不在言语!
王熙凤丹凤眼一挑,虽不知这老尼姑哪句话触了霉头,却也懒得替她开脱,只挽着贾母笑道:
"师太这一路光顾着说嘴,倒让咱们兴致都勾起来了;
可光说不练假把式,这会儿也别光顾着说话,快些带我们到那清净之地,也好让老太太好好祈愿,为娘娘和府里头多添些福泽。”
静虚忙不迭点头,“是是是,老尼这就带各位去前去。”
说着,她侧身引路,一行人沿着曲折的回廊往后院走去。
一路上,众人都默不作声,只有脚步声在石板路上轻轻回响。
众人随静虚转过回廊,眼前豁然现出一座清净佛殿。
庵内果然早已打扫停当,连檐角的铜铃都被擦得锃亮,偶有清风吹过,便发出三两声脆响。
院中一株老梅斜倚石栏,枝干如铁,映着青砖灰瓦,愈显得此处雅洁脱俗。
殿内佛像金身庄严,案上香烛齐备,早燃起三炷沉水香,青烟袅袅,盘绕于经幡绣帷之间。
供桌上摆着新鲜果品,几卷新抄的经书整齐叠放在旁,想是专为今日准备的。
角落里一个描金木鱼擦得锃亮,衬得殿中越发肃静。
静虚引着贾母在上首蒲团落座,王夫人等依次排列。
两个小尼姑手捧铜盆跪在门边,盆中清水浮着几片菩提叶,正待众人净手。
一切井然有序,显见是精心筹备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