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邋邋遢遢的星星
夏守忠垂首而立,不敢接话。
“朕还在想,那些人多少会给太上皇留几分面子,装模作样地再观望些时日。”
“没想到……”
“他们竟是连装都不愿装了。”
——如此急躁,如此大胆,就像是生怕晚一步就被新朝所抛弃一样!
庆帝闭了闭眼,心底掠过一丝讥讽。
这就是所谓的开国元勋?这就是威震天下的四王八公?
——何其可笑!
庆帝的手掌沉沉落在案上,指尖微曲,像是在攥着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案几上的密折已被翻看无数遍——那是锦衣卫今早送来、记录着贾玌在宁寿宫一言一行的每一个字。
"自折锋芒......"
他低声念出这四个字,像是咀嚼着一柄匕首的锋芒。
——若朕要杀你,你甘愿自折锋芒!
烛火摇曳,映得他面容忽明忽暗,眸光深处的幽邃却始终未曾动摇。
他想起贾玌封侯归来的在庆功宴上与百官面前忠心的夜晚。
后来的岁月里,这样的事越来越多——
——国库空虚时,是贾玌主动请命下江南,以雷霆手段整顿盐税,三个月内收缴盐商私银九千余万两,填补了大庆财政窟窿;
——边关告急时,是贾玌在万马齐喑之际,于奉天殿上当众立誓"五年复辽"!
——朝野质疑时,是贾玌不顾众臣嘲讽,执锐披甲北上,一年内荡平建奴,收复辽东!
——太上皇一党屡屡牵制朝政时,又是贾玌始终站在他的龙椅之后,从未退让半步!
庆帝的手指扣紧案桌,力道大得几乎要碾碎坚硬的紫檀木。
是贾玌始终站在他这一边!
——从未犹豫!从未退缩!
庆帝无法想象,这些种种,若无贾天戈,他又该如此——
恐怕,似父皇那般——下罪己诏!
庆帝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密折上的字迹,眼前浮现出贾玌说出那四个字时的神情。
"自折锋芒!"
这般铿锵之言,谁能不为之动容?
“那些世家勋贵,哪一个不是见风使舵、自保为先?唯独朕的天戈,从始至终,未曾变节!”
庆帝缓缓阖上眼,耳边似又回荡起那一日奉天殿上的声音——
......
数日后
坤宁宫外殿——
数名妃嫔按品级依次站立,大气都不敢出。
殿内不时传来阵阵压抑的痛呼,听得人揪心不已。
皇后端坐首位,指尖不自觉地摩挲着佛珠。
她的目光不时瞟向殿门——今日便是贤德妃临盆之日!
第430章 小公主
几位低位嫔妃悄悄抬头望向内殿方向,眼中难掩艳羡之色。
贾元春生产的惨叫,此刻听在她们耳中竟是这般令人嫉妒——那可是陛下的恩宠,是整个后宫都求而不得的殊荣。
一众妃嫔中,有人眼中闪过一丝嫉妒,小声嘟囔:“不过是仗着娘家势力,才有这般待遇。”
旁边的妃嫔赶忙拉了拉她的衣袖,低声警告:
“慎言!贾家如今一门三国公,辽国公贾玌手握重兵,圣眷正隆,咱们可招惹不起。”
众人虽心有不甘,但也只能将情绪深埋心底,脸上维持着得体的表情。
她们一脸艳羡地望着大殿门里面正在分娩的贾元春,心中五味杂陈。
是啊,若不是出生于贾家,那个一门三国公的贾家,那个有着手握大权的辽国公的娘家撑腰,贾元春又怎会在宫中备受瞩目,连分娩都能有如此阵仗。
就连陛下......
殿内,贤德妃贾元春的痛呼声渐渐变得急促。
几名产婆满头大汗,手上的热巾不断擦拭着贤德妃额头渗出的冷汗。
贾元春双手死死攥着锦被,指尖发白,嘴唇已咬出一排血痕。
她腹部剧烈起伏,每一次阵痛都如刀绞——!
"娘娘,用力——再用力啊!"产婆焦急喊道。
“啊——!"
贾元春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指甲深深掐进身旁嬷嬷的手臂,竟生生掐出血来。
产婆们手忙脚乱地更换着被血浸透的褥单,铜盆里的清水早已染成暗红。
"娘娘,再使把劲儿!"首席产婆白着脸喊道,"已经看见头了!"
突然,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袭来,她猛地仰头,脖颈青筋暴起——
"出来了!出来了!"
产婆惊喜的喊声伴随着婴儿嘹亮的啼哭。
外殿——
皇后手中的佛珠突然停住,指尖微微发颤。
殿内阵阵痛呼渐歇,一声婴儿啼哭猝然划破殿宇。
"生了!生了!"
几位嫔妃低呼出声,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投向主位上的皇后。
皇后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涌的情绪。只见一名产婆满脸喜色地跑出来,跪伏在地:
"恭喜皇后娘娘!贤德妃娘娘产下一位小公主,母女平安——!"
殿内顿时响起一片此起彼伏的道贺声。
皇后唇角终于浮现一丝真切笑意,松了一口气:"好,好,母女平安......"
她重复着这句话,眼中闪过一丝如释重负的光芒。
——是公主!
——不是皇子!
皇后的思绪在瞬间平静了下去。
——辽国公果然是个明白人。
皇后想起贾玌出征辽东前,见贾元春时的对话内容。
那还是陛下给她看的——
他说「琴弦过紧,不仅伤弦,更会伤了琴本身」,分明是在警告贾元春——贾家如今烈火烹油,权势正盛,若再贪心不足,妄图染指东宫之位,只怕会落得个弦断琴毁的下场。
好一个「绷弦过紧」。
皇后指尖轻轻摩挲着佛珠,唇角微不可察地动了动。
——辽国公这是彻底表明了态度:他不会让贾元春去争太子之位!
贾家在朝堂上已经足够显赫,兵权、圣眷俱在手中,倘若还敢觊觎储君之位,莫说朝堂上的对手会群起攻之,就连陛下......都不会容忍!
她缓缓看向内殿方向。
——如今,母女平安,是最好的结果...
无论对谁——皆是大好!
毕竟,有些事情在大势所趋之下,根本就不会让人做选择!
想到这,皇后脸上的笑意更深了:"贤德妃诞育皇嗣有功,赐南海明珠百颗、蜀锦五十匹,命尚宫局好生照料。"
"是!"
......
养心殿内,檀香袅袅。
庆帝端坐于御案之后,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叩着案几。
殿内落针可闻,侍立的太监们屏息凝神,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太子肃立在下首,目光微垂。
锦袍之下的手指却不自觉地收紧了——贤德妃分娩,此事看似寻常...但对他而言,却又非同寻常。
毕竟,那可是贾元春啊,是有个娘家一门三国公的勋贵世家,更有一位十七岁就位列国公、掌兵辽东的族弟的贾天戈啊。
掌兵也就罢了,还特么能打——
虽然他在国子监一直有交好贾家一辈的贾兰、贾菌与贾环;
可要真有什么......,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当好这个太子啊!
"父皇..."太子忍不住开口,"贤德妃娘娘生产已近......"
庆帝抬了抬手,止住太子的话头:"妇人生育,本就艰难。你母后当年生你时,不也足足折腾了一天。"
太子闻言,连忙低头称是。
殿内鎏金铜漏的滴水声格外清晰,每一滴都似敲在人心上。
“吱呀——”
殿门被轻轻推开,太子打了一个激灵,抬眼望去,司礼监太监全躬身而入,额上带着薄汗。
"陛下,太子殿下,贤德妃娘娘诞下一位公主,母女平安。"
"哦!"
庆帝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甚好。"
太子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松了一分。
庆帝缓缓站起身:"传旨,摆驾景仁宫。"
太子瞳孔微缩——景仁宫!
那是贤德妃产后暂居的宫室,距离产房足有百步之遥。
既合了"天子不近秽地"的祖制,又彰显了天家恩宠。
"儿臣...随父皇同往?"
太子小心翼翼地问道。
庆帝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你不是与贾家子弟私交甚笃?正好...跟朕一同看看......"
......
景仁宫暖阁
淡青色帷帐被银钩半挽,贾元春虚弱地靠在锦枕上。发丝还带着湿气,脸色苍白如纸。
身旁的描金襁褓里,小公主正睡得香甜。
"陛下驾到!"
贾元春闻言就要挣扎起身,却被疾步进来的皇后按住:"快躺着!现在的你最忌劳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