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东周公子南
女郎大感奇怪:“四年前的‘上将弃市案’震动天下,你竟不知?”
“呃.....四年前我年纪尚幼,两耳不闻窗外事......”
“那你总知道唐宇之之乱吧。”
王扬:( ̄▽ ̄)
女郎愕然:“你连唐宇之叛乱的事都不知道?”
王扬听女郎语气,估计这是一件众所周知的事,自己一问三不知可能确实有点说不过去,只能努力找补道:
“我当时太专心学问......”
见女郎目露疑虑之色,王扬马上道:“古时董仲舒治学,三年不窥园!我前几年也是这样,还请陈姑娘多担待!”
哦,原来是个不通世事的书生。
但怎么总觉得这小子有些不老实呢?
......
“永明三年冬,富阳人唐宇之因抗检籍之政,聚众为乱。
三吴响应,声势浩大,连下桐庐、钱塘、盐官、余杭数十城,杀东阳太守、宗室萧崇之,官军不能抗。
四年春,于钱塘称帝,窃称吴国,伪年号兴平——”
造反一年都不到就称帝?
王扬听到这儿摇摇头。
只听女郎续道:
“宇之势盛,地方难制,天子以冠军将军陈天福为前军将军,任主帅;以中宿县子爵刘明彻为左军将军,为副将;率宿卫禁军前、左两军平叛。
军至钱塘,大破宇之,乘胜进兵,平定诸郡县,传宇之之首至于京都。”
女郎说到儿便停住,王扬见对方不再说话,问道:“后来呢?”
“后来......后来禁军于平叛之余,大肆抢掠,搜金刮银,不分士庶。三吴之地,所过狼藉。百姓怨声载道,士族群议汹汹。
此案上达天听,朝廷追查,言陈天福为敛财,纵兵劫掠,又将所掠财物,偷运回京。
天子震怒,判陈天福斩首弃市,曝尸于街,刘明彻免官削爵,付东冶为奴......”
女郎说到这儿,声音微哑。
原来如此。
我说她身上怎么总有股冷冰冰的决然意味,看她年纪和谢星涵应该差不多大,四年前父亲惨死,也算是童年创伤了吧。
女郎顿了一下,面无表情地问道:“你是不是认为我父亲死有余辜?”
王扬心道:这......确实不冤.....
“但我告诉你,我父亲是被冤枉的。”
“冤枉的?”
“是。我家虽不是大富之家,但也不缺钱用。
父亲生活规律,不讲吃穿,除了好武好马,也没有什么嗜好。
自我母亲去世后,不仅没有再娶,连妾都没纳过。
家里根本就没有要用钱的地方,他劫掠做什么?
况且他治军一向很严,还常和我说京中高官贵戚很多,告诫我凡事忍让,总无大错。所以他平日行事规矩低调,从不与人发生抵牾。
这样的人说他纵兵劫掠,还把几大车的财物偷运回京,无论如何我也不信。”
王扬想了想,问道:“你说令尊是冤枉,有证据吗?”
“没有证据,但我知道,阿爹绝不会做这种事!并且有一个疑点,我父亲在斩首前就已经死了。官府推定,认为他怕牵连亲属,畏罪自杀。”
王扬疑惑道:“自杀还能斩首?”
“民怨沸腾,公开处斩以示交待。”女郎平静说道。
“抱歉。”
“没什么好抱歉的。人都死了,再杀几次都一样。”
王扬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怀疑你父亲不是自杀?”
“......我......不知道。父亲的确可能为了避免牵连而自杀,因为如果最后被定的是劫罪,那么我按律会被罚入兵籍。”
王扬点头道:“齐律劫罪,同籍期亲补兵。牵连的不光是你,还有你的叔伯姑嫂,堂兄姐妹。”
“你通刑律?”女郎有些意外。
“略懂而已。”王扬暗暗提醒自己,齐律得继续钻下下去才是,转而问道:“既然你认为令尊有可能自尽,为什么又说这是疑点呢?”
“如果是普通的案子,查实未清,以我父亲的官阶,自尽之后的确有可能不议罪。但此案如此震动,父亲当真以为一死便可以了罪?总不会是想以一死求得天子的同情吧。”
女郎声线清冷,语气中微现嘲讽之意:
“不过天子或许真的给这个昔日爱将留了那么一点同情。
定案后我被判罚没为官奴,但有司竟破天荒地准许我依三品官女之例,赎金抵罪。
没有上面旨意,他们怎么可能这么好心?
当然,也可能只是想要钱罢了。”
王扬心道:原来南齐时也有赎金抵罪的制度,看来多存钱还是非常必要的。只是不知道赎金的具体标准是多少。
“我交了赎金,几年来查访父亲的亲信旧部,发现他们或死或贬,或逃或散,几乎没有过得好的,只有一个人例外......”
王扬心中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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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不少书中把“唐宇之”误写成“唐寓之”,这是古代“宇”的异体字“?”和“寓”形近,传写讹误造成的。所以不少古本也是错的,以错传错,逐渐流衍开来,以致于唐寓之反倒成了流行的写法。
第64章 断指以谢公子
“难道此人是焦正?”
“不错。他当年在禁军前军中任我父亲近卫伯长,负责护卫主帐,甚得信任。
此案之后他便不见踪影,我还以为他也像其他人一样,不知死在何处了。
直到两个月前,我才在江州找到当年我父亲的先锋营尉,这才得知,负责押送财物,并首告我父亲纵兵劫掠、偷运赃物的便是此人!
所以他不仅没有获罪,反而因为首告作证,并助朝廷寻到那笔赃款立了功!
虽然被调出禁军,但从品级上,任外兵参军也算是升迁了。境遇比我父亲的其他部下,好了不知有多少。”
女郎说到这儿一顿,声音多了几分温度:
“他陷害我父亲,又害了这么多人,你说,我难道不应该擒住他,问出实情吗?”
她深深地看向王扬的眼眸,一字一顿地说道:“所以,你愿意帮我吗?”
王扬手指在腿上无意识地敲着,敲了几下突然停住,说道:
“你没说实话。”
“你什么意思?”女郎声音转冷。
“你先说你父亲不可能烧杀抢掠,又怀疑是焦正诬陷的他,是不是?”
“那又如何?”
“此案如此之大,断不可能只因为焦正的口供就定令尊的罪。
再说令尊乃一军主帅,若真是下令劫掠,定然不会只有焦正才知道,而且这个命令也不会只传达给一个小小的近卫武官。
就算由他传达,但如此大事,难道其他将领不来请示核实?
你调查了那么多你父亲的部下,怎么可能不问当时是不是你父亲亲自下的命令?
但你刚才却绝口不提,想必结果不如人意。
你既已知道结果,又夜闯焦宅,真的是为了问实情吗?”
女郎盯着王扬,美眸中寒光闪烁:
“你认为自己很聪明是不是?”
王扬平静地与女郎对视:“我只是觉得,如果你真想找我帮忙,就应该说实话。”
一时间,两人谁也没再出声,就这么对视着,房间内寂静得可怕。
过了半晌,女郎冷笑一声,说道:
“你猜得不错,我是问了父亲当年的那些部下,都说是父亲亲口下的命令。我虽不愿信,但众口一词,却不由得我不信。焦正是我要问的最后一人,如果他也这样说......”
女郎微微有些失神,她确实不知道,如果最后真是这样,她该怎么办?
这几年来,她耗尽家财,奔走江湖,就是为了替父亲清洗冤屈。
可倘若父亲没有冤屈,倘若他根本是罪有应得!那......
不,
不会的!
相比于朝廷所谓的公告,相比于那些部下的证词,她更相信父亲的人品,她更相信她认识的那个阿爹;那个沉默寡言、喜欢给她做汤饼的阿爹,绝不会做这样的事!
爹,女儿信错了您了吗?
王扬见女郎神色变幻,清幽的眸子中闪现凄然之色,心道这或许是一个脱困的良机,如果能说服她主动离开,那自己也就能脱离险境了。
他正要说几句劝解的话,女郎突然伸手,一把捏住王扬左手手腕!
“哎疼疼疼!你干什么?”
王扬只觉腕骨处疼痛欲裂!右手握拳,忍住拿出袖中烛台回砸女郎的冲动。
以他战五渣的实力,烛台只是临死相拼的下策,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使用。
女郎先从王扬手中取回印章,放入怀中,然后拿起匕首,眼神决然:
“我不愿伤你,但我一定不能让阿爹含冤莫白!
如果被处斩的人是我,那我阿爹也会相信我,拼尽全力还我清白的!
焦正我必须擒下,我数到三,你若不应,我便断你一指,直断到你答应为止。
事毕之后,青珊必断指以谢公子!”
女郎声音幽冷,像黑夜中的寒冰。
王扬真的害怕了,急道:“陈姑娘,有事好——”
“一。”
王扬用力挣扎:“你别——”
“二。”
“这根本不是办法!我没了手指也不会——”
“三。抱歉。”
匕首挥下!
“你父亲是冤枉的!但这样问是问不出来的!”王扬紧急脱口道。
匕首在空中停住。
“继续说。”女郎声音毫无感情。
王扬看着悬在空中的匕首,心脏剧跳,赶忙说道:
“你想,如果你父亲真是冤枉的,那这里面的水一定很深!深到让所有人作伪证,深到你父亲根本没有机会自证!倘若焦正说的是假话,那他根本不会因为你擒住他便翻供,因为翻供就是死!你当然可以用酷刑威逼,但这样的证词有用吗?再说万一焦正宁死不说实话怎么办?你就算杀了他,令尊的冤屈也洗脱不掉!你杀了朝廷官员,必是死罪!你死之后,谁为令尊洗脱冤屈?!”
他用最快的语速一口气说完,心中忐忑至极,嘴唇发干,自己残不残疾可就在这女人的一念之间!至于这女人会不会被刚才的话说动,他实在没有把握。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女郎还抓着他的手腕,没有丝毫放松,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坐着。
王扬见她出神,心中蠢蠢欲动,想用烛台偷袭,却因为战力差距,始终下不了决心。
“那你说怎么办?”女郎开口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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