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东周公子南
“柳兄,之前我们已经讨论得很明白了。所谓‘绝地无留’,虎头乃绝地,战必不利,没有别的办法可以想。”
柳惔缓缓松开王扬手腕,沉声道:
“如果实在没有办法,那我便提前派兵登岸,就说是收到密报,有蛮人异动,我担心使团安危,所以发兵护卫。朝廷怪罪下来,我一力承担!”
王扬:......
“你就算派了兵,就一定能打赢?”
“总要一试!”
“兵者死生之事,不是拿来试的!”
“兵者禁暴救乱,护国而战!我说的试便是战!敌要伏我使团,此乃衅鼓而攻!我应桴而战,有何不可?何况我已侦知其谋,是以有备算无备,如何不能一战?!”
“你知道敌人是谁吗?”
“南蛮。”
“南蛮哪一部?”
“哪一部有区别吗?”
“如果不是南蛮呢?”
“怎么可能?能把兵布到这个位置上,除了南蛮还有谁?”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知己不知彼,一胜一负;不知己,又不知彼,每战必殆!你新御汶阳,尚未到任,麾下能调动者多少,堪战者有多少,器仗如何,甲胄如何,军心如何你一概不知,可算知己?至于知彼就更谈不上了。你连敌方是谁都不知道,贸然派兵,岂有胜算?便是胜了,你知道你这么做,可能引发什么结果吗?”
“你知道敌方是谁,你告诉我!”
“就因为我知道,所以我不让你这么做!”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越说越快,互不相让!封一陵站在一旁,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游移。看着两人的模样,喉结动了动,却始终没敢插话。
柳惔声音提高,神色慷慨:“我受任汶阳,牧守一方,岂能坐视我朝钦命使团,遭人屠戮!!”
王扬直接伸出一根手指:“一句话,你到底救不救你弟了?”
柳惔本来气势如虹,被王扬突然一句救不救弟弟了,将他好不容易聚起的气势削去一半,小声地说了句“救”,然后又和王扬继续掰扯起来,只是底气远没有刚才那么足了。
封一陵见两人争执不下,突然跨步上前,向柳惔抱拳道:“我有要事禀报二公子!”
柳惔一怔:“什么事?”
封一陵不语。
柳惔反应过来,看向王扬道:“之颜,那......”
王扬无奈点点头:“去吧去吧。”
柳惔和封一陵刚要出门,便听王扬叫道:“等等!”
柳惔回头,疑惑地看向王扬。
“你家那个酒酿红豆羹不错,再给我来一碗。再来一杯葡萄汁......葡萄浆。”
柳惔愕然又哑然。
王扬坦然且悠然。
两人对视片刻,同时笑了起来。
......
柳惔刚才和王扬争得口干舌燥,接过茶便喝。
“封叔,到底是什么事?”
“国公爷的信二公子还记得吗?”
“当然,我也是按父亲的意思办的,要救阿深,自然是要倚仗王扬,只是现在事有难决,不能贸然从他之计。”
“国公爷还有四个字没写在信上。让我在二公子和王公子意见相左、争执不下时,再告诉公子。”
“哪四个字?”
“唯扬是从。”
柳惔一口茶呛了出来……
......
柳惔回到屋内,沉闷坐下,盯着王扬看,也不说话。
王扬斜倚在雕花窗棂旁,勺子轻搅红羹,带起缕缕甜香,悠悠道:“这羹做得不错,让我想起我以前吃过的一道小食,叫酒酿赤豆元宵......要不,你也来一碗?”
“就按你说的办。”柳惔忽然开口。
王扬停勺:“你说的羹还是......”
柳惔悻悻道:“羹就不听你的了。我没胃口。”
王扬一笑:“那我敬你一杯葡萄浆!”
柳惔看着王扬,无比认真:“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君子之诺。”
“诺什么?”
“你要尽力为使团的人谋划一条生路。”
王扬舀羹吃了两勺,说道:“其实使团的生路,从来都不需要我谋划。”
柳惔:???
“什么意思?”
王扬看着红豆在羹里沉浮,抬起眼,目光穿过丝丝热气,与柳惔相接:
“他们本来就有生路,如果可以的话,我会为他们指出来。”
第252章 无患
“好好好!恭舆啊恭舆,你果然是本王的张良!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孔长瑜躬身提醒道:“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不错不错,就是这句。本王得恭舆,可以无忧矣!”
巴东王自觉上次处事有些失当,倒不是说骂李敬轩有什么,而是既然王扬之死已成定局,那在当下这种紧要关口上,实在不该为了将死的外人,平白离了下属的心。李敬轩虽然有时候可厌,但才华还是毋庸置疑的,既要倚重,便该适时安抚,免得他心生芥蒂。
所以巴东王今日对李敬轩多有赞语。按照常理,得王爷如此夸奖,李敬轩不管是谦虚一下还是表一波忠心,都该有所回应,可李敬轩却好像什么都没听见似的,看着沙盘,完全没有要回话的意思。
孔长瑜扯一下李敬轩的衣袖,李敬轩这才如惊醒般向巴东王谢罪。
巴东王笑道:“想什么呢?”
李敬轩凝神道:“敬轩在想,敬轩布的这个杀局,并非没有漏洞。”
孔长瑜看了一眼李敬轩。
巴东王好奇道:“哦?漏洞在哪?”
李敬轩食指点在蓝色绸带上,指尖微微下陷:“就在沮水。”
巴东王愣了一下,随即失笑:
“想多了吧,他们一没船二没翅膀,怎么过沮水?诶?不是你说那儿游不过去的吗?”
“翅膀,是长不出来的;游,也游不过去的;不过船的话......”
李敬轩的指尖仍停留在绸带上,轻轻摩挲,语速很慢,眉头微蹙,像是在推演着什么。
巴东王纳闷儿问:“那不是荒无人烟吗?会有船?”
李敬轩收回手指,声音陡然一清,神色也从容起来:
“王爷明鉴,按常理来说,虎头滩的确不会有船。但常形易睹,变数难防。万一恰巧有船经过,或者有人跳进水中,抱着浮木什么的被冲到下游,又侥幸不死.......”
巴东王笑了:“你怎么不说突然来一阵大风,给他们吹过岸去了。”
李敬轩肃然拱手:
“定计需大胆,施行宜谨慎。若有万一,悔之无及。”
巴东王看向孔长瑜。
孔长瑜上前半步,低眉禀道:
“下官以为,恭舆之言是也。诗云:‘谁谓河广,一苇杭之’。渡水之法,非止一端。
有船渡,有浮渡,有束薪为筏,有浮囊泅水,韩信以木罂缻渡军,西南夷有独竹漂渡,善谋者,不恃‘当然’而忽‘或然’,不因‘常见’而废‘罕见’。防其可防,备其难备,方为万全之策。”
巴东王敛去笑容,目光扫过沙盘上蜿蜒的蓝色绸带,沉吟片刻道:
“好吧,那就让蛮子在虎头滩上再伏一队兵。”
李敬轩摇头道:
“虎头滩不大,又与路口离得近,加之沙石摞(错字)露,一览无余,根本藏不了兵。使团远远一望,便知了端倪,如何肯向前走?若有前哨示警,说不定直接仓皇回逃,虽然林中有军截路,但使团马匹不少,又提前有了警惕,想要全部拦下,恐怕不易。”
巴东王皱眉:“那怎么办?”
李敬轩垂眸凝视沙盘:
“让永宁蛮当天派小舟巡行水口,防止有外船误入......”
孔长瑜突然插话:
“让他们多派些船,这样即便有漏网之鱼,也可以在鱼儿回程的时候堵住。”
巴东王哼了一声:“那些蛮子还不坐地起价,要本王更多锦缎?”
李敬轩道:“等事成之后,王爷大军在手,扫荡群蛮,他们要了多少锦缎,都得加倍吐出来!”
巴东王露出个笑容:“这是明白话。”
李敬轩先向巴东王一揖,然后手指沿着沙盘上的地形脉络平移,斟酌说道:
“孔先生说堵住回程,此言在理,但漏网之鱼也有可能不回程,而是一直向前。不过就算船行到头,也只能到横冈便得弃船,到头来还是得上岸。所以不管有没有船,只要渡了沮水,那接下来便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往回走,可往回走要穿越大片蛮区,九死一生,不会如此.....至于另一个......”
李敬轩盯着沙盘,双手拢袖,围着桌案缓缓踱步,目露精光:
“至于另一个选择,便是继续向汶阳峡进发!
与之前我们选的几个伏击地不同。之前在沮水之西,一旦受到伏击,他们随时都可以折返!但过了沮水,再想折回,那可就难了。
相比之下,去汶阳峡反而要容易许多。起码中间没有蛮部盘踞。到了汶阳峡后可以和汶阳蛮谈判,由汶阳蛮派人护送,又或者传信回来,让我们遣人来接。嗯......正是如此.....如果要去汶阳峡的话......”
李敬轩走了小半圈后,突然停住脚步,摘下簪子,插在面前一处米山上:
“要去汶阳峡,这鹅公嶂便是最近之路!于鹅公嶂再埋一路伏兵!可保无患!”
.......
“......过了鹅公嶂,便到汶阳峡东,虽然路程比之前使团的路线绕了一些,不过也不会绕太多,步行的话,一天之内,可——”
王扬突然打断封一陵:“我不走鹅公嶂。”
封一陵愣住:“公子这是......”
柳惔也不解,问道:“为什么?”
王扬手掌伸向柳惔:“不理解吧?”
柳惔眨眨眼。
王扬手掌又转向封一陵:“没理由吧?”
封一陵点点头。
王扬收回手掌,一副高人姿态:“那就行!某特斯某威,不走寻常路。”
柳惔、封一陵:???
“鹅公嶂我不走的,我宁可绕过去......”
王扬手指在地图上一划,看向封一陵。
封一陵犹豫说:
“绕过去是可以,顺着老蜈溪,过大竹岭、倒钵沟,穿过血乌林,便是汶阳峡。可是这一路有点远,没个三四天到不了......”
王扬道:“远点没关系,能到就行。”
“并且.....”封一陵本想继续说,但见王扬态度明确,又把话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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