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东周公子南
王扬一撇头:“我倒没什么,那绸缎生意就得先停一下了,等我出来再弄吧。”
“哈哈哈哈!”
巴东王突然很高兴,彷佛有什么隔阂一下子被消融一样,笑骂道:“你小子敢威胁我?”
王扬知道,自己这个雷是排对了。
南蛮绑架柳憕,要的赎金是锦袍、绛袄,这和巴东王让王扬做的绸缎货品是一样的。按理来说,即便一样,也不会有人把这两者联系起来。即使联系,也不会异想天开地怀疑巴东王这批货是供给蛮族的。
可想问题要站在对方的角度,模拟对方的心态。
巴东王自己是做贼心虚,看到王扬的供词,定然会忍不住想,王扬会不会在心里犯嘀咕,会不会怀疑这批锦缎和蛮族有关。
任由这种怀疑滋生,对王扬有害无利。甚至有可能产生不可预料的危险后果。所以王扬要排这个雷,并且让逼巴东王帮他的同时,不起新的疑心。
那如何做呢?
王扬的策略是,一开始就给巴东王圈出了一个框架,暂且名之为“私仇框架”。他把自己和刘寅之间矛盾,清清楚楚地展现在巴东王面前,为的是让自己和刘寅现在以及日后的一系列行为逻辑,都被巴东王置于这个“私仇框架”内理解,而不跑偏到其他地方上去。
这就好比一个学者的论文被某期刊的主编毙掉了。这本来是很正常的事。但如果给这个故事加上一个“学者和主编是情敌”的框架,那主编拒稿的行为就会被旁人纳入到这个框架里去理解,开始想这个学者论文被毙的的原因不是因为文章质量,而是由于主编私怨。
王扬做的事也一样。
他先给出一个刘寅和他有仇的逻辑,让巴东王别乱偏心思。(这点对于他将要给刘寅下的第二个套来说,同样很重要)
然后在此逻辑之下,他找巴东王求助,并毫无顾忌地用绸缎生意说事儿,摆明了你要不帮我,生意就得延后。
对于这种小打小闹的“威胁”,巴东王不仅不会生气,反而觉得放心,认为王扬一定不知道绸缎的秘密,不然不敢直白地拿出来说。
但如果没有私仇框架的先行渲染铺垫,王扬直接用绸缎生意说事,那就可能让巴东王会错意,觉得王扬知道丝绸生意有猫腻,所以以此要挟他出手对付刘寅,那性质就变了。
同样是威胁,一个是作闹,一个是作死,两者不可同日而语。
所以此时王扬惫懒地拖着音调,大大方方地“威胁”巴东王道:“我哪敢威胁王爷?但王爷,您也不想我整天心不在焉地为您办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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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说说昨天审核通知我改文的事,其实我可以坚持不改的,但想了想,还是改了。首先大家看我的文字这么久了,应该能知道,不尊重女性这回事,无论是我还是王扬,都是绝对不可能出现的。人都有父母,王扬穿越后一直惦记的是他妈,我妈是我文学启蒙,写现代诗更是完虐我,我是不可能有任何贬损或者针对女性的意思在的。
但古代人物有好有坏,行为有对有错,尤其我想塑造立体的人物、立体的氛围和立体的时代,并且有些事件是层层相连的,这就必然会出现女性受到伤害的事。就像昨天巴东王伤害那个侍女,大家如果仔细回忆整本书,就会发现,我很少有一段对话是在干巴巴的状态下进行的。
什么时候两人一坐,什么都不干就是开始引号说话了,说完结束了?
我要写“活在南朝”,这样只顺剧情,而没有世界深描亦或是角色深化的对话,对于我来说是一种浪费。
王扬第一次去王府私下见巴东王,巴东王在吃牛头,为什么这么设计?难道直接写王扬见巴东王开始对话不轻松吗?
第二次写见巴东王是要杀侍女,他对侍女的这些行为(包括不好的行为,也包括要杀没杀反而赏了钱)一是深化人物,二是塑造氛围和外化心情,三也是他当时恼怒至极同时又在王扬进来之前多云转晴的一个过程。
写巴东王恼怒,写摔个花瓶难道不行?写他打完了人,然后再无能狂怒喊两声不是更容易写?
但这样写没劲,生气只能摔茶杯吗?或者写巴东王在玩鹰时被叨手,然后反手把鹰锤了?也不够。直接打侍女泄愤?感觉不对,人物也不活。大家可以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或者可以假设一下,如果不这么写,那写巴东王在做什么才能又顺利引出角色、接续故事,同时又能深化人物,鲜活剧情,反映时代的一面?
想过后是不是就觉得,我写的其实还是有道理的。对于对文字比较敏感的读者来说,细微的差别,就足以在感受上形成落差。就像来旺媳妇烧猪头肉时多加了一根柴,就像宝玉吃酸笋鸡皮汤时少放了一勺盐,味道不对呀!
巴东王对于女子、感情的态度和萧子卿有同有异,巴东王是粗而无,萧子卿细而冷。巴东王在感情上是缺失的,只把女人当物品。萧子卿和女人是有感情的,但他生命底色正如他的小名(柏梁)般是薄凉的,所以他感情虽然细腻,但却冷得像蛇,亲手埋葬他珍爱的人。
所以审核大大和各位皮卡丘以后看到某些人做某些坏事(是的,他们真的很坏!)时请记住,是他们坏,不是我坏。写作本身是戴着镣铐跳舞,写作时间又很有限,而我又想在这很有限的时间内,尽力给大家跳得高明些,跳得有点累了,就别再多加镣铐了。
不过我这个人还是比较阳光的,镣铐多有镣铐多的跳法,真的不能不多,那我就尽量把铐子舞得叮当悦耳,莫不中音,合于桑林之舞,切乎阳春之歌。苏|联电影审|查得那么严,也不妨碍人家大师辈出嘛。
最后关于加注,我都是在一章之末才加注的,加注只能多字而不会少字(除了第一卷有一章特殊情况之外),所以不用纠结加注会让正文字数变少的问题。
第187章 昼雨临窗久(上)
巴东王饶有兴趣地看着王扬:“你胆子是真大呀。本王是用你办事了,但本王可没白用!你小子没少赚!拿之前说好的事再来让本王帮忙,可不够分量......”
王扬刚要开口,巴东王话风一转:“不过看在咱俩交情的份上,本王出道题,你要是能答上,本王就帮你这一次;要是答不上,你就自己想办法。但咱们事先可说好,如果答不上,就算你被刘寅扣了,锦缎的生意也不能耽误!你得自己安排好,不然本王可不依!”
“王爷!驴都没了,你还想让磨自己转,有点黑了吧!”
巴东王笑指王扬:“你小子少来这套!只要你不想误了生意,办法不有的是?别拿这个唬本王,惹恼了本王,本王和刘寅一起治你!”
这就是王扬用“作闹”的方式威胁巴东王帮忙的弊端。
即你可以戏谑作闹,那巴东王自然可以作闹回去,反正是无关轻重的游戏之言,变脸王心情一变,说不管还真能撂挑子不管了。
不过变脸王能说出这番话,看来是彻底放心了。这个雷也算排完了。
可一雷平完,一雷又起。王扬这边准备给刘寅安排个连环炮,可若巴东王不愿帮忙,这第一炮都不响,那还怎么继续挖坑?
王扬道:“那王爷这道题出得可得合理点,起码要有确定答案,要是再来那种什么‘你最快多久读完《尚书》’的问题,那我可不答。”
“不会不会!这回出有个确定答案的!”
巴东王兴致甚高,摩拳擦掌!
读《尚书》一次,酒宴骗人一次,老死一次,你小子一共蒙了本王三次!所谓事不过三,这次该本王找找场子了!
巴东王四处看了看,突然笑得无比奸诈:
“之颜呐,你既然鬼精鬼精的,那就来猜猜本王心中在想什么吧!”
王扬脸色一变:“咱们事先说好的!要有确定答案的问题!”
“这个问题有确定答案啊!本王所想的事自然是确定的!别废话了,就这个了!”
确定个毛线啊!
我猜一个,你直接说你想的是另一个,反正是你自己的想法,不咋说咋有理!
王扬心思急转,说道:“那王爷请叫几个人来公证,否则我答上来,怕王爷耍赖。”
“这有什么耍赖的?再说答案在我心中,你叫别人公证也没用!”
“当然有用,所谓公道自在人心,我若说得对,大家自然有评判。”
巴东王心中呵呵,本王的心思,自然是本王自己说了才作准,谁又能评判?再说本王若是说王扬猜得不对,哪个又敢说是对的?
不过既然王扬坚持,巴东王便叫来了一票人,有四个侍卫,四个婢女,四个侍从,十二个人直愣愣地站成一排,不知道王爷这是要玩什么花样。
“说吧,人都来了。”巴东王胜券在握,笑容甚是得意。
王扬朗声道:
“王爷心中想的是——忠君孝父!不逆不叛!王爷如果不是这么想的,便撂下句话,王扬就此认输!”
操!
巴东王傻了。
......
(伪注:巴东王觉得王扬狡如曹操,所以心中喊了个操字。怀古之思,令人感叹。)
......
槐阴转午,小雨淅沥。
王家厅堂内,两张书案,一高一低。
王扬、阿五,一大一小,隔空相对,挥毫落纸。
陈青珊站在王扬身边,聚精会神地看着王扬写字。
谢星涵站在小阿五身边,悉心指点她的运笔:
“......你的悬腕练得很好,但你的中锋还是不正。蔡邕说‘笔心常在点画中行’,意思就是笔端要垂直向下,笔毫的正中始终不离笔画的中心,这样运笔才能匀称有力,字势坚厚。你从楷书学起,中锋一定要练好。中锋练得好,侧锋才能写好,然后再转隶书,便得心应手了。你看你这个‘言’字,只有厚墨,但它不圆浑,也不贯通,这个就是没筋骨,你看我写这个字......”
谢星涵亲自执笔示范,小阿五看得呆住了,觉得谢娘子好美,身上好香,皮肤白细得就跟公子书房里的白玉酒盅一样,就连声音都很好听,这是仙子下凡吗?加上陈家阿姊,那我阿五就认识两个仙子了!好厉害!
“你看我写的这五个字有什么不同?”谢星涵问。
小阿五马上收回心神,虽没听到谢星涵说什么,但立即装作认真思考的模样,点头沉吟,彷佛已经沉浸在谢星涵写的五个字中。
若是一般人,大概就被蒙过去了,但谢星涵岂是那么容易糊弄的?脸一沉,拍了下阿五的头,星眸如炬,声音严肃:“练字练心,心不一,字如何能好?照着我刚写的这五个字,写五十遍!”
小阿五吓得小心脏突突跳,马上执行命令开写!
完了!
阿五惹仙子生气了!怎么办?急!!!!
王扬边写字,边悠哉悠哉地说道:“阿五啊,学字要认真!有大名师指点,你要是能学到一成,那也是一生受用不尽的!”
谢星涵抿唇一笑:“你少贫嘴!”
小阿五心道:公子才是真厉害,一句话就能逗笑仙子!
小阿五趁谢星涵笑,赶忙问:“谢娘子,这第一个字念什么呀?”
“这个念盍(he),是‘何’、‘不’两个字的合音字,所谓合音字,就是读音相当于两个字的连读,字意也相当于这两个字的结合。”
“哦!所以五个字连起来就是一句话,‘盍各言尔志’,意思就是何不各自说说自己志向呢?”
谢星涵一笑:“真聪明!阿五的志向是什么?”
“我想赚好多好多钱,给公子买庄园!”
噗!
王扬正在喝小珊刚端过来的凉茶,差点喷出来。
王扬从乐家墅回来之后,温度天差地别,感觉又回到了火炉里,便感慨说,等以后有钱了,也买个庄园。
陈青珊当时还认真问,买庄园要多少钱。王扬笑问道:“怎么,你要出钱吗?”没想到陈青珊直接把身家报了出来,说她算上焦正给的那三十万一共有四十一万两千三百钱四十五钱,外加丹阳县还有一座祖宅,然后把房契拿出来给王扬。吓得王扬赶紧让她收好!并告诫这傻妞好好保存,别被人骗了。陈青珊当时哦了一声,心道:“我不会被别人骗的。”
本来是随口的一句玩笑话,谁知道不仅陈青珊当真了,阿五也当真了!
“王公子很想要庄园吗?”谢星涵似乎也“当真”问道。
王扬急忙解释:“没有没有!只是当时家里太热了,随口说的,不过今天下雨,还好。”
“那王公子的志向是什么?”
“我呀......”王扬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接着写字,转而笑道:“我的志向是想吃那个甜瓜,瓜冰好了吗?要是好了,咱们开瓜祛暑!”
谢星涵来的时候带了几个甜瓜,嘱咐要泡在井里镇透了才好吃。现在听王扬要,便让小凝去看看冰得怎么样了。然后道:“城郊西山有座陟屺寺,很适合避暑,听说寺里有一个‘弄影泉’,可以照出人的前世,不如等戒严解了之后,去转转。”
照前世?
王扬不太信。
估计是以讹传讹,没啥看头。但如果是真的......那更不能去了!真给我照出个高楼大厦来,不得被人当妖魔转世?再引出个高僧降妖就热闹了.......
谢星涵见王扬没接话,便走了过去,见了纸上的字,惊喜道:“你进步好快!”
王扬看向谢星涵,笑容灿烂:“还行吧?”
谢星涵仔细瞧着,伸手指了两处,啧啧道:“你这几行字写得走墨连绵,骨法清俊,进益真是不小!这学的是钟元常的《荐季直表》?”
“不错,多亏你教得好!还有帮我寻的好字帖!”
“我教什么了?不过是说了一些时下流行的笔势罢了,还是你自己肯用功。咦?你这写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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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高僧传·神异下》:“释僧慧,姓刘,不知何许人。在荆州数十年。南阳刘虬立陟屺寺,请以居之。”
第188章 昼雨临窗久(下)
谢星涵瞪大眼睛,看纸上其中一段写着:
“......大风扫云,雪漫雄关。庄周身上散出一圈强横无比的气机涟漪,竟将蜀国大祭司直接反震出去,手臂折成几段,心肺重创,口吐鲜血!众人大惊,蚕丛功绝世无双,竟然被此人一招破之!尚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庄周身影已经如同刺眼的白虹,越过重重剑阵,直突蜀王座前!
‘护驾!’一道尖厉的声音穿过云霄,八大掌门、十二长老,群起而攻,道道真气冲天,势如风暴。庄周横剑一挥,衣袂翻飞,风雪变色!只是一剑之力,竟在雪原中犁出一道长长的深沟,将这些蜀国中一等一的高手震退十数步,兵器俱断!委顿在地的大祭司惊恐吼道:‘你到底是谁!!!’
他此时已隐隐猜出这个少年的身份!因为除了此人之外,还有谁能一人一剑,压得天下英雄俯首!但他不愿相信!不敢相信!庄周不答,只是随手一掷,长剑半没于雪,转身向吓呆了的蜀王走去,口中道:‘过此剑者死’......”
谢星涵看得瞠目结舌,抬起头,唇瓣半张,陈青珊对着谢星涵,兴奋点头道:“好看的!!!”
“这......这......这是什么啊?!!!”
谢星涵只觉三观受到了强烈冲击,但还忍不住继续看下去,目光如被魔力牵引般,重新落回纸上。
“我写着玩的。”
“剑气如浪!这是神仙啊!还什么剑术之妙,秋水剑诀???这是什么和什么啊!你还懂剑???”
王扬笑道:“说不定我前世是剑侠呢!”
王扬穿越之前,闲暇时游戏弄笔,以庄子为主角,写了一本武侠小说,算是他人生中写的第一部长篇。本来还准备写番外的,结果突然发生穿越,这番外也就搁浅了。
后来开始练字,不临帖的时候,偶尔也会写上一小篇番外,在提高笔感的同时以文为戏,也自有几分陶然之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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