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烟柳画桥
“比咱们知府老爷还大?”
“当然比知府老爷大,没瞧见刚刚知府老爷怎么吧着人家嘛。”
“那你们说是贾家在京里的老爷厉害,还是这些年轻的薛侍郎厉害?”
“要我说,薛侍郎没有贾家的大老爷厉害。”
“怎么说?”
“薛侍郎要真那么厉害的话,他们薛家全族还会在那老老实实的种地,苦哈哈的读书?
早就像金陵贾家的人一样,四处侵占民田横行霸道了。”
……
“如今这扬州府一片欣欣向荣,民风清正,也是仰赖诸位大人治理有方。待本官回京定如实禀名圣上。
不过……盐政一事非同小可,乃是朝廷税收的重中之重。虽有专门御史司掌,但诸位大人仍需谨慎。
到底是财帛动人心呐,谁也保不齐有哪些要银子不要命的亡命之徒,又将手伸到了盐政之上。”
扬州知府连忙起身:“大人训诫下官等一定谨记。只是……下官有些难处,希望大人指点一二。
咱们扬州府虽不比金陵遍地贵胄,却也是富贵者如云。
譬如那金陵荣国府贾氏,分支众多,主脉虽在京城,但金陵、云南、湖广等地皆有血系。就连下官治下也有一脉。
不单单是这贾家,还有如京城王氏、山东崔氏等大族。
这些家族中,或有在京为官者,或者干脆是开国功勋之后。
本来彼此是井水不犯河水,可是近些时日,这些人就像是发了疯一样,兼并采购田亩、店铺。
虽然用了些手段,可偏偏从国法而言,又合乎规矩。加之势大,下官实在难以撼动。百姓更是苦不堪言。
下官本要分别向金陵、京城递折子,询问上意。如今大人来了,下官便厚着面皮,请大人指教。”
薛虹目光一凛,放下手中的筷子:“竟有此事?此类案宗可有如实记录?稍后拿给本官一一阅览。”
……
入夜时分,薛虹在烛火前翻看着卷宗。果真如扬州知府说的那样,大部分的买卖交易,价格正常,流程也合法。
只有一小部分是通过赌博、放印子钱等不法手段兼并的土地。
对于这一部分的人,薛虹直接提笔写上判决,责令将田亩还给原主,原主将所欠的本银还给债方,高额利息一概免除。
倘若双方同意,也可由债主补足应付银两,而后才算正式买得耕地。
可对于那一大部分合法合规的土地买卖,薛虹本人也没有办法。
这些土地,都是农民家里有灾有难,急需用钱时大族富户出手兼并的,价格也是衙门定好的公价,没有任何问题。
或许是隆庆帝刀上的血迹还未干透,现在大明各地的土地兼并被大大放缓了速度,可依旧在进行中。
只不过对于百姓的剥削轻了一些,不会立刻致命而已,本质上依旧是剥削。
薛虹坐在桌前,捂着头蹙眉沉思着。
就算将来他和正德帝完成了官绅一体纳粮、火耗归公、摊丁入亩这一系列新政后,土地兼并依旧会存在。
这只是治标不治本罢了。一切的新政都只能延缓,而不能根治。
总有一些人,喜欢把土地兼并归结于封建制度,或者说封建君主专制。
但他们压根就没搞明白,华夏从来都不是封建君主专制。
而且土地兼并是人性以及社会发展必然的趋势,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与制度无关。
土地兼并,什么时代都会存在,无关制度。
书上会告诉人们,工业时代结束了土地兼并。但它不会告诉人们,土地兼并换了个名字依旧存在,而且变的更加润物细无声。
在薛虹上辈子那个年代的土地兼并,应该称之为“生产资料、生产信息、生产渠道三位一体的垄断。”
哪怕后世的各个国家不断进行干预,可也只能延迟垄断兼并的脚步。
就在薛虹开始不断翻阅脑海中的文字,思索之际,忽觉眉心一紧,连忙停止了思考。
“这个时代的主要生产资料就是土地,所以暂时我不需要考虑那么多,还是先将眼前事情做好吧。
或许正如座师、老师所评价我的那样,太过于急功近利、执着了啊……”
(昨天昏昏沉沉一天,睡的没有时间概念了都,不好意思哈。)
第348章 宗族事毕,薛虹断后患
薛虹在整理卷宗之时,忽然发现,里面有一部分耕地的买主居然都姓薛,而且这些人都居住在族地附近。
“这是……”
薛虹眉头紧蹙,心底隐隐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
次日一早,扬州知府照旧过来向薛虹禀报扬州事务,两人相谈甚欢。
扬州知府年约五十上下,看起来和和气气,一副吃亏是福的样子,但却是一个实干派。扬州府地方的一些小的积弊还有小问题,基本都得到了解决。
至于大的问题,那就不是一个小小的地方知府能解决的了。
“下官今日真是大开眼界。不瞒大人,此前下官等还以为大人年轻,或于治理地方上经验略有欠缺。
今日请教方觉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昔日甘罗拜卿之才恐怕也不过如此吧!”
薛虹面对扬州知府的夸赞没有任何的反应,脸上依旧是公式化的微笑:“本官也不过是借先人智慧罢了,纸上谈兵。
若要真论起治理地方的经验,本官恐怕还不如咱们扬州府随便的一位同知、知县呢。
知府大人,本官昨夜查看了卷宗,衙门处理的结果不错,既妥当,又不失公正。只是……本官在卷宗中看到了一部分薛姓的买家,可是本官的族人?”
“哈哈哈哈!大人千万不要误会,这些的确是大人您的族人,只不过都是合法的买卖,既非强取豪夺,亦非强买强卖。”
薛虹眼底有一丝丝微光闪过,心中已经了然……
……
春风料峭,日光微熹,温暖的光芒透过薄厚不一的云层打在大地之上,阡陌交通的田野上,三五只黄狗成群结队的嬉戏打闹。
村庄屋舍整齐,俨然一副人丁兴旺,团结一致的模样。
村庄中不时传出犬吠声、鸡鸣声,以及朗朗读书声。
学堂外,一名须发皆白,脸上戴着一副老花镜的老举人,坐在学堂门口的一处枯木桩子上,拄着拐杖闭着眼睛听着学堂中稚嫩的读书声,不时跟着摇头晃脑背上几句。
这正是薛氏一族的老族长。
“太爷爷!!太爷爷!!爹让我告诉您,城里衙门传来信啦,说咱们家的薛爷爷从京里回来啦!!现在都到家啦!”
一名四五岁的女童屁颠屁颠的从不远处跑过来。
薛举人听到动静后连忙起身,向着孩童走过去:“老夫的心肝啊!跑慢点!!可别摔喽……”
啪叽!!
打扮的和年画娃娃一样的小家伙不小心摔了一个五体投地,抬起头来,圆溜溜红扑扑的小脸上已经沾满了灰尘。
薛举人吓的连拐杖都扔了,赶紧过去抱了起来:“让老祖宗看看,摔没摔坏??我看你爷爷、你爹这两个小兔崽子是欠收拾了。
怎么让你一个人出来报信呢?真是该打!!”
小女娃虽然摔了个四脚朝天,但不以为然,伸出小短手,拍了拍衣服,然后用牙都没长齐的漏风的小嘴快速的又说了一遍。
“太爷爷,爹说京里的爷爷回来啦。现在就在咱们家!”
薛举人闻言一愣:“京里的爷爷?哪个??”
“就是那个探发啊!这位爷爷看起来好年轻,好漂亮啊!”
薛举人顾不得拐棍,抱起小女娃就开始向着家的方向冲刺。
……
薛举人家的正堂内,薛虹坐在右手上位,左边是薛举人的儿子。
两人正就着薛家的变化,自己这几年庄稼的收成聊的热火朝天。
“咱们家的探花郎回来啦!!?人呢??”
薛举人一进门,便看见了坐在上位右边的薛虹。
但见此人须发乌黑光亮,满头乌发束于乌纱帽内,头顶帽子上的那块玉饰更衬的人如玉石。
嘴唇微抿,一副客气模样,但却红润,眉眼柔和,笑时让人如沐春风,不笑时又自带浓烈的上位者的气息。举手投足间儒雅风流、华贵大气。
薛虹见状起身上前主动搀扶:“族叔,久见了。
一直以来因公事在身,不曾回过族中。如今也是借着公差的机会才能回来看一看。
是以未曾来得及提前通报,还望族叔不要怪罪。”
薛举人看着面前的薛虹,激动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看见没有!!看见没有!!这是俺们老薛家的孩子!!瞧瞧什么叫读书人!!
你们这个家里出个秀才,那个家里出个举人的!
吹牛逼呢!这叫探花!你们谁家里出过?城里人咋滴?城里人你们家里也没有!!!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景……”
“族叔还像信中一样,称呼我为景瑜便是了。”
“好好好!景瑜你不知道,自从你考上探花之后,咱们族里也沾了你文气的光,这十多年里出了一个秀才,好几位童生了。
这不,今年又有几个童生的孩子要下场,保不齐族里就又多了一个秀才了!”
看着老族长激动的模样,薛虹心底一阵好笑,但又能理解。
对于薛老族长而言,家族兴旺,或许就是他这辈子最渴望的成就吧。
“那个有庆啊!别傻坐着了,吩咐你媳妇去杀只鸡,再买条鲤鱼回来……再去城里买两坛子好酒!!
对了,再去祠堂里准备一下!景瑜回来了,要开祠堂,让祖宗们瞧瞧咱们薛家的好儿郎!!
景瑜啊,回来都回来了,要是不耽误公事的话,今天就在族里留一晚上,明天再走,如何?”
薛虹沉吟片刻,唇间勾起一抹笑容:“如此,便叨扰族叔了。”
“唉!唉!唉!不叨扰,不叨扰!”
“叔父,今日侄儿回来除了祭拜先祖外,还有一事,详情听说……”
薛举人听罢后,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气冲冲:“还有这样的事情?!这群鼠目寸光见钱眼开的家伙!!景瑜你不必担心,此事今夜老夫便给你个交代!
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群兔崽子拖累了景瑜你!”
见自家老族长如此深明大义,薛虹也倒松了一口气,准备许多的话反而省下了。
“叔父,侄儿虽是京官,可到底年轻,不过是仰仗陛下厚爱,以及祖宗庇佑罢了。
到了如今这个位置,嫉妒也好,羡慕也罢,盯着侄儿的人数不胜数。盼望我从上面跌下来的人更是不胜枚举。
行差踏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
若非族中有叔父这般明事理的长者,必要之时侄儿甚至打算分族另起一脉……”
“景瑜不可!!事情还没到这般田地!”
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薛虹自然不会另起一脉。
薛氏本就是小族,如今薛虹身处高位,突然自起一脉,难免有不好的流言蜚语产生。
薛虹从怀里掏出两张银票,俱是一千两的面额:“叔父,这里是两千两的银票。便放在族里的公账上吧。
凡族人所得偏财、快财及歪财等,还请叔父勒令其尽数还出去。
还请叔父规定,凡在族学进学,享受公账补贴、救济的生员家中,人均田亩不得超过二十亩。
此外,对于还请族叔重新修撰族规,以此约束族人,整顿族风。”
“这是自然。”
当日夜里,薛虹同薛举人根据老版族规,又增添了几条。
于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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