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稳重点 第387章

作者:贼眉鼠眼

  宫女道:“在贤妃娘娘寝殿里。”

  “官家呢?”

  “官家也赶过去了,还有……皇后娘娘也去了。”

  向太后当即便往外走,道:“本宫也去。”

  一群宫人簇拥,急步跟随,赵颢落在最后,眼中露出深思之色。

  官家大婚多年,仅此一子,小皇子对官家,对大宋社稷的分量不言而喻。

  听说小皇子自出生起,身体就很弱,经常发烧生病,今日更是病危。

  若说是遗传,倒也说得过去,毕竟官家的身子也很弱,从小到大汤药不断。

  可赵颢总觉得没那么简单,脑海里莫名冒出了遂宁郡王赵佶的模样。

  成年人看待事物不会只看表面,任何看似简单的事物,往深处一想,都能发现许多因果和蛛丝马迹。

  比如,官家赵煦身子羸弱,子嗣不旺,至今仅有一子,近年来忙于朝政,常常批阅奏疏通宵达旦,对他的身体更是雪上加霜。

  以他的身体状况来看,若小皇子有个三长两短,赵煦以后恐很难再有子嗣,大宋储君之位,只能从赵煦的兄弟中挑选。

  赵颢嘴角微微一勾,若真如此,今日小皇子病危,怕是没那么简单。

  一个很简单的逻辑,小皇子若不在了,最受益的人是谁?

  思及至此,赵颢冷笑几声,轻轻一甩袍袖,然后环视四周,在周围侍立的宫人里,赵颢看似随意地指了指一名年轻的小宦官,道:“你,带本王去福宁殿。”

  刘贤妃住的寝殿是后宫,男子不得入内,赵颢只能在福宁殿外等消息。

  从庆寿殿朝福宁殿走,赵颢看到一路上许多宫人匆匆行路,赶往后宫方向,还有许多太医拎着药箱,脸色煞白,不顾宫中礼仪惊慌飞奔。

  从这些人的神态就能看出,事情已经很危急了,小皇子今日这道坎能不能过得去,要看天意。

  赵颢走得很慢,前面带路的宦官也走得很慢。

  二人走路的姿势几乎都成了慢动作,一步一挪显得有些诡异。

  庆寿殿与福宁殿很近,一个是太后的寝宫,一个是官家的寝宫,两殿仅有一道宫墙之隔。

  就在穿过宫墙拱门时,前面带路的宦官身形一转,走到拱门外的一株柳树下,环视四周无人后,站立原地恭敬地等着赵颢。

  赵颢不慌不忙走到柳树下,淡淡地道:“本王在宫里布下了一些人,各个殿阁都有,你传话下去,让他们查一查小皇子生病的事,太医的方子,药材,小皇子的饮食,侍候皇子的奶娘,宫女等等。”

  “但凡能接触到小皇子的人,都要查,若能拿到实证最好。”

  宦官恭声应了,没有多余的废话。

  二人说完后,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小宦官仍在前面带路,赵颢不慌不忙跟在后面。

  到了福宁殿,小宦官告退。

  赵颢站在殿外来回踱步,此时的他,已换上了满脸焦急之色,一边在廊柱下来回走动,一边神情慌乱地搓着双手。

  演技可以说非常精湛了。

  …………

  刘贤妃寝殿,殿内可以用“人山人海”来形容。

  说是皇帝的妃子,事实上寝殿并不大,大宋汴京的皇宫规模本来就很小,皇帝住的寝殿也不大,妃子的当然更小。

  一来是受开封府地理所限,整个开封府其实都没多大,不可能在城里大规模修建皇宫。

  二来古人讲究风水,屋子太大而人太少,容易流失人气和气运,对主人的身体和事业都不利。

  此时刘贤妃的寝殿内,十几名太医无措地站在床榻前,旁边还有奶娘和宫女跪在地上垂头啜泣,刘贤妃抱着脸色青紫的小皇子赵茂,正嚎啕大哭。

  赵煦穿着黄袍,神情阴沉冷峻,看着刘贤妃怀里的小皇子,赵煦眼中不时闪过心痛之色。

  “一群酒囊饭袋!”赵煦终于忍不住开口骂道。

  骂的对象自然是太医们。

  “朕的皇子就算是惊厥寒邪,也不至于治不好,你们开方子,灌药,施针,反反复复多少次了,他却越来越严重,这分明是诊错了病!”赵煦怒道。

  太医们满面惶恐,噤若寒蝉,赵煦骂得再难听,此时也没人开口解释,大气都不敢喘。

  这种时候,其实太医们的命比小皇子更危急。

  小皇子若死了,太医们是有直接责任的,而赵煦此时正在气头上,谁敢在这时候不知死活出来解释小皇子的脉象病理,那真是嫌命长了。

  谁开口谁就撞枪口上,必须死。

  赵煦骂着骂着,眼泪终于止不住地掉落。

  见太医们一个个耷拉着脑袋不吱声,赵煦又急又气,指着小皇子道:“不管怎样,你们倒是想想办法啊!都不要命了么?”

  此时小皇子的声息已越来越弱,刘贤妃嚎啕大哭,不停地小心摇晃着怀里的孩子。

  “官家,臣妾的茂儿若有个好歹,这些废物太医们全都要陪葬!”刘贤妃嘶声道。

  太医们愈发慌乱,小心地接过刘贤妃怀里的皇子,十几名太医聚在一起再次会诊,商议用药施针,每个人的脸上带着一股绝望的灰白。

  可是商议许久,太医们尝试换了几种法子救治,皇子的病情仍然不见起色,脸色已越来越骇人。

  寝殿内弥漫着一股窒息的低气压,赵煦面色阴鸷,眼神带着杀意在太医们身上来回巡梭,刘贤妃掩面哭泣,向太后坐在她身旁一边垂泪,一边温言安抚。

  不知过了多久,太医们突然发出一声惊叫,赵煦和刘贤妃向太后惊骇起身,却见一名太医扑通跪在地上,大哭道:“官家,臣等无能,小皇子,小皇子他……薨了!”

  赵煦只觉脑中一空,神情绝望,不由控制地瘫坐在地上。

  刘贤妃一怔之后,嚎啕大哭愤怒地拍打着床榻,形如疯癫。

  向太后也大哭不止,让宫女搀扶着她颤巍巍地走向小皇子。

  小皇子的身体已渐渐冰冷,他的脸色青紫,双目紧闭,向太后将他抱在怀里,用自己温热的脸颊紧贴着他的小脸蛋儿,一声声呼唤,终究没能唤回小皇子的回应。

  赵煦仿佛灵魂都已被抽空,神情呆滞瘫坐在地上许久没有反应。

  许久后,延福宫的钟鼓楼撞响了钟声,一下又一下,节奏缓慢且沉痛,钟声悠悠,传遍全城。

  整个汴京城仿佛在这一刻被静止,百姓们不明所以地望着延福宫的方向,默默数着钟声的次数。

  四十九下,国殇。

  …………

  真定城。

  当赵煦失去了唯一的儿子时,远隔千里的赵孝骞并不知情。

  他仍在尽心尽力地陪伴着妻妾,陪着怀孕的袅袅,努力在率军征战以前,尽一下自己丈夫的责任。

  闲暇之时,赵孝骞也会整理军务,批阅公函,如今的他手握河北西路军政大权,享受权力快感的同时,总不能真当甩手掌柜,太多事情需要他处置决定了。

  上次与辽军一战后,赵孝骞吩咐麾下将领每人必须写一份战后总结,将作战时的经验教训都写下来,用以查遗补漏,完善自身。

  查阅到折可适的战后总结时,赵孝骞看了很久。

  折可适重点说了萧兀纳在辽军大营临时建造的战壕,赵孝骞盯着“战壕”俩字愣了很久。

  战壕这东西,居然也出现了。

  果然,这个时代没有蠢货,不过是眼界和思路没打开。

  哪怕是在热兵器时代,战壕也能有效地抵御敌军,构建防御工事。

  当然,萧兀纳的战壕不过是初级形态,真正完美的战壕,不是一条笔直的防线,而是四通八达层层叠嶂如迷宫一般,这样就能达到机动转移,有效击敌甚至神出鬼没的作用。

  赵孝骞只是发明了燧发枪,敌人的战壕便应运而生,这个时代的军事在悄然发展,战争会逼得人类用尽智慧,努力做到势均力敌。

  思及至此,赵孝骞突然有了新的想法。

  于是赵孝骞叫上陈守和禁军,骑马出城而去。

  他还带上了不少火药,以及许多材料。

  见赵孝骞带了这么多敏感的东西,陈守不由一阵兴奋,世子莫非又有什么新的玩意儿要面世了?

  当年发明的燧发枪,仅仅只靠此物,大宋便一举扭转了国势,若是世子再发明个厉害的玩意儿,大宋岂不是要上天了?

第610章 弥补短板

  当初萧兀纳为了抵御宋军火器,随机应变弄出了战壕,这个结果不仅折可适没想到,赵孝骞也没想到。

  如果可以,将来赵孝骞很想跟萧兀纳聊一聊,纯军事话题,就想问问他是如何想到建战壕工事的,很不可思议。

  战壕的出现,令赵孝骞有了紧迫感。

  人类智慧最大的运用,其实都是用于战争,所以赵孝骞从不敢小看古人的智慧,更不能因为燧发枪能碾压这个时代,他就沾沾自喜,不再追求进步。

  火器是大宋逐鹿天下的资本,是基本盘,一旦被敌人领先,大宋又将回到当年屈辱的年代。

  带着陈守等禁军出城,赵孝骞骑在马上,一路都在构思新火器的原理。

  如今的大宋虽说商业发达,可论工业能力,基本等于原始社会。

  这样的工业基础条件下,想要造出新火器自然要切合实际。

  连个机床都没有,前世那些高精尖武器不可能造出来,赵孝骞只能依照如今的工业条件手搓新火器。

  来到城外,找了个僻静无人的地方,赵孝骞命人把火药和材料卸下,正准备动手,却见陈守下令所有禁军圆形散开,在以赵孝骞为圆心的十丈范围内警戒。

  更夸张的是,这货居然还放出了斥候探马,散往四面八方,监控周围任何可疑人员。

  赵孝骞懵了:“你干啥?”

  陈守憨厚一笑:“世子要造的肯定是惊世骇俗的玩意儿,此物是我大宋之国器,断不可被外敌觊觎,谨慎一点总是没错的。”

  赵孝骞愕然半晌,下意识环视四周。

  四周空旷无人,视线所及,连条狗都没有,谁会觊觎?天上的侦查卫星吗?

  这种如临大敌的作态,有一股莫名的热血中二,赵孝骞不忍心打击陈守的积极性,只好道:“你高兴就好,真想保密的话,不如用盾牌把我围成圈,隔绝所有人的视线……”

  陈守惊愕怔忪,半晌如梦初醒,猛地一拍大腿:“还是世子的脑子好使!来人,速去城里……”

  话没说完,屁股挨了赵孝骞一脚。

  “没完了是吧?大男人作什么妖,我要干活儿了,别打扰我,滚一边去。”

  陈守乖巧地退下,赵孝骞则独自蹲在圆心中央,开始干活儿。

  火药是没问题的,它已超越这个世界数百年,大宋的燧发枪之所以这么大的威力,火药是关键,所以就算敌人偷去了燧发枪和子弹,甚至偷走了火药,赵孝骞也根本不担心。

  因为敌人很难研发出正确的火药配比,耗费国本拼了命研究,至少也要上百年才能找到正确的配方。

  而大宋的火器,会不断进步,永远保持世界领先。

  蹲在地上,赵孝骞拈起一把黑火药,放在手心里观察了一会儿。

  火药造得很绵密,质量没问题,在如此重要的事情上,汴京火器监不敢丝毫偷工减料,不然出了问题可就不是流放刺配那么简单,至少也将喜领全家消消乐。

  赵孝骞放下火药,从带来的材料里抽出一块铁皮,用框架将铁皮围成一个长方体的黑色匣子。

  然后在匣子里分出三十二个筒形槽,同样以铁皮隔绝。

  测量出每个筒形槽的直径数据后,赵孝骞蹲下又默默地以纸壳为材料,里面充上火药为底火,头部掺进数十粒小铁丸,最后封口。

  一支小型的火箭建造完成,再将火箭塞入铁皮匣子里,火箭底部连上引线,基本大功告成。

  忙活了半天,大冬天的赵孝骞已是满头大汗。

  起身环视四周,赵孝骞喝道:“陈守,给我弄十几个靶子来,我先试试效果。”

  陈守顿时露出凝重之色,亲自从野外割草伐木,弄出了十几个人形草靶,按照赵孝骞的要求,草靶放在百步外。

  令所有人散开,赵孝骞一脸兴奋,如同过年放鞭炮的孩童一般,这样的年纪居然找回了曾经的童趣。

  瞄准了前方百步外的草靶,赵孝骞兴冲冲地道:“都让开,准备听响儿了!”

  说完赵孝骞点燃了火箭底部的引线,轰的一声炸响,火箭激发,从铁皮匣子里窜了出去,笔直地射向百步外的草靶。

  临近百步时,还未接触目标,火箭已自行炸开,一阵白色的烟雾后,四周恢复了寂静,唯有惊雷的余韵在旷野里回荡萦绕。

  陈守和禁军们脸上的兴奋之色渐渐僵硬,再看看远处十几个草靶纹丝不动,众人露出不解之色。

  陈守小心地看了看赵孝骞的表情,却看不出端倪,陈守尴尬地咳了咳,道:“世子宽心,世事尚需百般尝试,哪有一次就成功的,这次不行咱们改进一下,下次继续,定能功成。”

  赵孝骞瞥了他一眼,道:“啥意思?就是说我失败了呗?”

  “世子,失败不丢人……”陈守继续安慰。

  “失败当然不丢人,眼瞎才丢人,”赵孝骞指了指前方的草靶,道:“派人去把草靶搬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