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贼眉鼠眼
懂事的女人会主动骑到男人身上,用这种方式叫他起床。
懂事的男人会主动求皇帝给自己安排眼线,日夜盯着他。
如此懂事的男人,活该一生富贵。
许将来得有点晚,军情紧急,赵孝骞率军上路,考虑到许将是读书人,身子受不了长途急行军,于是便让许将慢慢走。
没想到许将责任心很强,咬着牙日夜不停赶路,居然没落后多少,几乎与赵孝骞前后脚到达大营。
赵孝骞当即便迎出大营,见辕门外许将脸色苍白,很懂规矩地站在原地等候。
赵孝骞哈哈一笑,张开双臂热情地迎了上去:“发发发发发!冲元先生一路辛苦了!”
许将老脸一沉:“赵子安,不要再花出那种奇怪的笑声了。”
赵孝骞无辜地道:“冲元先生不是胡建人吗?我这是帮你找回久违的乡音……不亲切吗?”
“完全不亲切啊好不好!林北胡建人不这么笑!”许将脸色难看地道。
赵孝骞啧了一声,这状元公咋就不识抬举呢。
我为了迎合朝廷眼线有多努力你造吗。
侧身一让,赵孝骞请许将入营。
许将满脸疲色,但还是打起了精神,刚踏入辕门,许将皱了皱眉,朝四周看了一圈。
“大营为何如此安静?将士们呢?”许将问道。
赵孝骞急忙道:“一个时辰前已全部被我派出了营,六万将士兵分三路应对辽军,此时大营只剩了两千守备将士。”
见许将不语,赵孝骞解释道:“军情紧急,实在来不及与冲元先生报备,先生是状元公,当知兵贵神速的道理……”
许将笑了:“子安不必如此谨慎,你和老夫其实都清楚,老夫这个副使不过是来装装样子,官家对你放心,老夫也对你放心,正常的军队调动不必向老夫报备。”
赵孝骞陪笑道:“还是要报备的,小子问心无愧,可朝堂总归有些嘴贱的家伙,不能给他们落了话柄,有冲元先生在,能省了我不少麻烦。”
许将感慨地一叹:“年轻人能活得你这般懂事又通透,很难得了,老夫一生都未曾见过你这样的年轻人。”
“发发发发……”赵孝骞刚发出亲切的乡音,便见许将神色不善地盯着他,赵孝骞只好改口:“哈哈哈……冲元先生谬赞了,小子还不够懂事,如果真懂事的话,就应该给你抓几个岭南人吃吃。”
将许将请入官署,许将好奇地打量着正堂内的摆设,神情渐露欣色。
“这便是曾经辽国的飞狐兵马司官署?”许将问道。
“是,有点简陋了,北方狄夷没文化,不懂我中原风水布局之玄妙,堂内空空荡荡啥都没有。”赵孝骞撇嘴道。
许将大笑,连连摆手:“不不,子安此言差矣,大宋能占领此处,已然是赚足了颜面,哪怕是空无一物,亦是无上荣光。”
看着空空荡荡的正堂,许将却莫名兴奋,神情露出自豪之色,像一匹头狼巡视自己的领土。
一会儿抚摸一下廊柱,一会儿敲敲墙壁,兴之所至跑到案桌后坐下,目光深邃地直视前方,时而露出睥睨之色,像个傲视天下的大将军,时而露出猥琐之色,像夫目前犯的奸夫。
心情可以理解,毕竟别人家的东西抢过来变成自己的了,就跟抢了别人的老婆自己犯一犯一样,有一种扭曲的快感。
赵孝骞见许将像个兴奋的土包子,这里摸摸,那里瞧瞧,正堂内移形换影到处跑,赵孝骞不由露出关爱智障的眼神。
这特么是当朝状元公,说出去谁信?
兴冲冲巡视半晌,曾经的辽国飞狐兵马司官署,不知为何触中了许将的爽点,里里外外转了一圈后才消停。
转完之后,许将又跑到赵孝骞面前,赞道:“子安,厉害!龙卫营将士,壮哉!哈哈!”
赵孝骞无奈地道:“都是基操,冲元先生勿六……您,能不能稳重点儿?现在这样子,实在不像个状元公啊。”
许将不在乎地笑了笑,道:“什么状元公,在开疆拓土面前都是无用的虚名!”
感慨地叹了口气,许将的眼神充满了赞许之意:“老夫在汴京时,只听说赵子安率龙卫营,为大宋开疆四百里,克辽国飞狐兵马司……”
“传闻听说,报捷奏疏也亲眼见了,但老夫当时并不觉得如何,直到今日此时,亲眼见到辽国的飞狐兵马司已在咱们大宋的版图内,从真定府到此地,四百里的路程,整整走了三天……”
“老夫这才知道,子安你和龙卫营将士做了一件多么了不得的事!”
说着许将突然双膝跪下,双手抚摸着地上的土地,动作轻柔得好像抚摸情人的脸庞,目光无比深情。
“看看这土地,这一块,这一片,这一眼不见尽头的四百里,它原本是辽国的,现在是咱们大宋的!”
抓起一把泥土,许将认真地打量,眼神充满了激动之色,不知为何双眸饱含泪水,仰天长叹。
“大宋历代先帝,列祖列宗!国运倾颓百年,今日拨云见日,祖宗在天有灵,当知我辈不负先人之志,没给祖先丢脸,呜呜呜……”
赵孝骞静静地注视着哭泣的许将。
大宋文人的家国情怀,大抵皆如是吧。
不是惺惺作态的丑态,赵孝骞看到的只有一片赤子之心,火热滚烫。
许将跪在地上哭了很久,情绪宣泄过后才缓缓起身,擦了擦眼泪,讪然道:“叫子安见笑了,老夫实在情不自禁……”
赵孝骞摇头:“不笑,冲元先生赤诚之心,令人敬佩。”
许将走出正堂,指着北方道:“官署外那个方向,莫非便是拒马河?”
“正是。如今的宋辽两国,暂时以拒马河为界,拒马河北岸便是辽国疆界。”
赵孝骞笑了笑,露出自信之色:“不过这是暂时的,或许用不了多久,宋辽的国境又要改一改了。”
许将拽住赵孝骞:“走,陪老夫去河边看看,老夫欲效苏学士,也来一个‘西北望,射天狼’,哈哈!”
赵孝骞为难地道:“这个……冲元先生,快到饭点了,咱们先吃饭……”
话没说完,被许将狠狠一拉:“吃什么吃!饿一顿不会死,快走!”
踉跄跟着许将,赵孝骞不得不陪着他到处逛。
从拒马河边遥望北方,挥斥方遒,到兵马司外的小集市,外面聚居的农家,以及渐渐成型的城池雏形。
许将兴致勃勃地看了许久,直到天色已晚,才意犹未尽地回了官署。
夜幕降临,官署内只有赵孝骞和许将二人。
晚餐很丰富,毕竟赵郡王无论在任何恶劣的环境下,都绝不会亏待自己地道。
二人烤了半只小羊,赵孝骞亲自下厨炒了两个小菜,每人一角米酒,吃的嘴角泛油,许将对赵孝骞赞不绝口,原本以为自己来这偏远贫瘠的边疆是来受苦的,结果刚来的第一顿便如此丰盛。
这个副使似乎当得不冤,日子有奔头。
来当副使还有一个隐形福利,那就是能分得军功。
将士们前线杀敌,无论取得多大的胜利,赵孝骞和许将一位是正使,一位是副使,功劳可不小,在这里待个一两年的话,许将甚至有胆子敢奢望一下封爵。
…………
与此同时,位于燕云十六州的大同府城外,三万辽军已陆续集结。
这三万辽军是从辽国各地征召拼凑而来的,他们的成分有点复杂,有契丹兵,有汉兵,有从上京直接征调而来的宿卫军,也有从各个部落征调的部落军,渤海军等等。
辽国不仅是契丹族的辽国,事实上它也是个多民族聚居之国,国内各民族的人都有,只不过以契丹人为主体。
赵孝骞被罢免,耶律洪基自以为抓住了机会,仓促起兵,为了凑足兵员,只能从各个地方临时拼凑。
而这次西路负责进攻大宋太原府的领军主帅是熟人,正是赵孝骞布下的棋子萧兀纳。
夜色渐深,萧兀纳坐在帅帐内盯着地图,神情冷若冰霜,眼神不时闪过几分灰败之色。
这次主动进攻太原府,老实说,萧兀纳自觉胜算不大。
赵孝骞被罢官,对辽国来说虽然算是机会,但并不意味着没有危机。
萧兀纳看问题比较清醒,他很清楚宋军就算没有赵孝骞,可他们手里的火器仍是克制辽军的天敌。
就算耶律洪基的战略是逼使龙卫营不得不分兵,但哪怕分兵五千人对阵萧兀纳麾下的三万兵马,胜负也很难预料。
萧兀纳没有亲眼见过宋军火器的厉害,可他的儿子萧光敬亲眼见过,可以说,宋军的火器第一次在这个世界上登场亮相,就是为了威慑他的儿子萧光敬。
萧光敬对宋军的火器描述得非常详细,如果萧光敬没夸张的话,那么就算宋军只有五千火器兵,萧兀纳的三万兵马怕也是要付出巨大的代价,才有可能吞掉它们。
简单一句话,此战的结果不妙。
第557章 叛徒父子
辽国的君臣里面,萧兀纳恐怕是最清醒的人。
一年多前,当宋军的火器登场,萧兀纳当时便敏感地察觉到,辽国的气数恐怕已尽了。
后来的宋夏之战,赵孝骞率五千轻骑横扫西夏,举国无敌手,西夏甚至被赵孝骞攻破了都城。
这骇人听闻的战绩,当时天下震动,宋军火器的表现,愈发证实了萧兀纳的猜测。
宋军的火器能对西夏如砍瓜切菜一般,对辽国难道会有区别?
后来耶律淳与宋军交战,再一次证明了萧兀纳的观点。
如山倾倒的情势下,萧兀纳对辽国的未来渐渐绝望。
面对强大的敌人,辽军勇士从来不畏惧,用牙咬也要生生咬下敌人的血肉。
可是面对天神下凡般的敌人呢?面对如高山般无可撼动的敌人呢?
用牙咬还管用吗?
萧兀纳很冷静,也很清醒。
所以,萧兀纳终于答应成为大宋的一枚棋子,从此潜伏在辽国朝堂。
从绝望到背叛,这其中的转变过程非常艰难,但他终究还是决定背叛了,人是趋利避害的动物,这是天性,无可厚非。
让萧兀纳决定背叛的原因,绝不是赵孝骞给的区区利益,以及许下的官爵利禄。
或许,他是真看不到辽国的未来了吧。
既然不管走多远都是一片漆黑,自己为何不能奔赴有光亮的方向?
夜已渐深,帅帐外传来轻碎的脚步声。
“萧帅,令郎回来了,帐外求见。”一名亲卫禀道。
萧兀纳一怔,搁下手中的笔,眼中露出复杂之色,沉声道:“让他进来。”
片刻后,仍是一身胡商打扮的萧光敬掀帘而入,进门便抄起桌上的酒狠狠灌了一口,用力擦了擦嘴。
萧兀纳静静地注视着他,一个多月不见,父子重逢似乎没哟太多的喜悦,反而是一片凝重。
“父亲,孩儿从汴京回来了,路上听说父亲领军攻宋,孩儿耽误了几日,打听到父亲所部大营,才深夜赶回来。”
萧兀纳嗯了一声,道:“路上辛苦了,此行结果如何?”
萧光敬脸颊一抽,仿佛想起了痛苦的回忆,叹了口气幽幽道:“结果不算好,刚见到赵孝骞,他就把我吊起来用鞭子抽,孩儿身上的鞭痕至今还没消……”
萧兀纳意外地挑眉:“他为何要把你吊起来抽?”
萧光敬咬牙:“他有病!病得不轻!真的,父亲,孩儿觉得赵孝骞脑子有问题,本来聊得好好的,他还对我笑,笑得特别亲切,谁知转眼就翻脸,孩儿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吊在半空中。”
“鞭子浸了盐水,那一顿抽啊……”萧光敬本来心境平和的,然而一想到自己在汴京的遭遇,顿时满怀委屈,在父亲面前终究忍不住流泪了。
萧兀纳微微动容,此时才像个父亲一样关切地道:“我儿身上还痛吗?要不要叫来随军大夫为你诊治?”
“不必,伤都收口了,孩儿说这么多,就是想告诉父亲,赵孝骞那厮有病!”
萧兀纳淡定地捋须,道:“你还没告诉我,赵孝骞为何突然翻脸,突然把你吊起来抽。”
萧光敬神色晦涩道:“跟他刚见面,赵孝骞似乎就已看出了我的来意,明确告诉孩儿,他被罢官只是暂时的,宋廷很快就是官复原职,并且还会给他更大的兵权。”
萧兀纳一怔:“他果真这么说?”
萧光敬叹道:“父亲不必怀疑了,事实上,孩儿是跟随赵孝骞麾下的宋军一同离开的汴京城。”
“赵孝骞麾下的宋军?什么意思?”
“父亲,宋廷出兵了,赵孝骞也官复原职了,而且他果然被大宋皇帝授了更大的兵权,他从汴京调集了三万兵马北上,再加上拒马河南岸的三万龙卫营兵马,共计六万人迎战咱们十万辽军。”
萧兀纳悚然一惊,倒吸一口凉气,失声道:“他官复原职了?而且还带了三万兵马?他率军北上就是为了对付辽军的吗?”
“没错,宋廷出兵,皆因孩儿向他透露了十万辽军三路攻宋的情报。赵孝骞当时听了表情很凝重,立马就进宫求见宋国皇帝了,回来的当天,赵孝骞就已官复原职,并拿到了更大的兵权。”
萧兀纳瞥了他一眼:“原来是你透露的?”
见亲爹的眼神有些不善,萧光敬头皮一麻,急忙道:“父亲,您醒醒!咱们是辽国的叛徒啊!向宋国透露情报才是咱们应该干的事啊!不要故意忘记咱们父子叛徒与宋国之间最深的羁绊啊!”
萧兀纳的眼神顿时恢复了清明,然后黯然叹了口气。
自己这个思维和立场,似乎总是无法适应自己的新身份,真是要命啊,感觉自己快分裂了……
再看看自己的犬子,适应能力多强,当叛徒那叫一个如鱼得水,甘之如饴,天生就是干这一行的料……
萧兀纳揉了揉脸,叹道:“赵孝骞是聪明人,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大约便知道咱们父子不安分了,所以才会突然翻脸,把你吊起来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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