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是马里奥
林跃对着身后大喊一声,跳进阿译所在战壕:“都别省子弹了,给我狠狠地打。”
龙文章抖抖衣领落的泥土:“断子绝孙的打法!你不要命了?”
“这次不把日军打疼,接下来就是一锤子买卖了。”
龙文章不说话了,仔细想想,没有物资支援没有炮火支援,他们本身打得就是一场绝户仗。
迷龙看了一眼战壕边沿一字排开的弹匣和备用枪管,提起机枪压下扳机。
突突突突突突……
枪口涌出一道道火舌。
那边崔勇拉着维克斯重机枪的握柄,小角度摆动枪身,弹链一点一点前移,弹壳如雨点一般落在地上。
叮叮叮叮……
叮叮叮叮……
打丛林里捡回一挺92式重机枪的李乌拉也不甘示弱,一边啊啊叫嚷,一边朝着斜坡上的敌人射出一道道火线。
要麻按着钢盔蹲在旁边,帮忙装填弹板,偶尔拿起冲锋枪对着日军士兵扫一阵,因为打劫了日本人的装备,他们现在是弹药最多的人。
轰~
轰~
英制迫击炮发射的炮弹在阵前爆炸,弹片带着黑烟与白光四射,一名又一名日军士兵被冲击波震飞,变成翻滚的肉葫芦。
……
日军的冲锋又一次被摁了回去,斜坡上多了几十具尸体,阿译捡起地上掉的四枚7.77mm口径子弹,再打完这几枪,他就只剩那把勃朗宁手枪能用了,不辣挂在口袋里的手榴弹已经全部丢完,王八盖子地说他现在感觉好轻松哦。
孟烦了趴在战壕边沿看着那些退下去的日军士兵说道:“我觉着等不到太阳落山了,下回就是一锤子买卖。”
向来精神十足的东北佬倚着战壕睡着了,手里握着最后两个弹匣,连续一个昼夜,他们这群人还没合过眼。
“来了嗦,来了嗦,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把这群龟儿子盼来了。”
要麻的声音像是施了魔法,战壕里的人都往东岸看去。
被守军炸毁的行天渡那边,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迈着整齐步伐跑来,后面停着两辆吉普车。
龙文章夺过孟烦了手里的望远镜看过去,嘴角漾起一缕笑意。
“援兵来了!”
所有人都由衷地笑了起来。
只有林跃,既没有回头,也没有微笑,坐在战壕里摆弄一块造型别致的怀表。
离开缅北机场时,维克多上校送了他一把枪,凯瑟琳给了他一块表。
凯瑟琳是他在寺庙救出的一位美国医生的助手,哦,还曾在他的房间住过两晚,在回来滇边的路上,不辣和孟瘸子总是有意无意把话题往那个女人身上扯,但是被他防得滴水不漏,二货们很是不爽。
没过多久,他听到对岸传来一声枪响。
迷龙说当团长是真好,杀个营长跟杀个鸡似得。
阿译脸上表情很不自然。
于是龙文章开始夸虞啸卿,怎么恶心怎么夸,怎么肉麻怎么夸。
很快,江防阵地试着与山头上的人联络。
懂旗语的阿译开始转述虞啸卿的命令。
“虞团座信曰,我辈退已失据,若强行渡江必为倭军追而歼之,甚至,连天险亦为敌所趁,如此,不如决死山头,玉碎成仁之一仗,当可振颓丧之友军,此役过后,他将率东岸自军长以下为我们浇奠。”
阿译越说声音越低,越说脸色越难看。
大家脸上没有了笑容,董刀低头撕扯绷带,迷龙怔怔望着天空,李乌拉面带讥诮……
与日军激战一昼夜,部队伤亡过半,现在东岸来了援军,江防眼看保住了,那位团座大人上嘴唇一碰下嘴唇,要他们战死至最后一人以鼓舞友军。
事到如今,还不忘拿他们的死做文章!
呵呵。
“虞大铁血说话不怕噎着,这还有一百多号人呢,要浇奠,我先浇奠他十万八千遍。”龙文章说完话看了林跃一眼,他想起那个人刚才说过的话,似乎自己刚才对那些一等兵二等兵做的事情,跟虞啸卿对他们做的事情没有多少区别。
林跃捡起一枚弹壳丢出去,对着丛林那边的远山,远山那边的蓝天喊道:“我要的是我的团,我要我的袍泽弟兄们提到虞啸卿三个字,想到的就是我的团长。我提到我的袍泽弟兄们,想到的就是我的团。”
董刀不明白,崔勇不明白,龙文章不明白,山脚下的日本人也不明白,但是曾经在收容站一起打架斗嘴捉虱子,一个碗里抢食,一个锅里争饭的弟兄们明白,那一天,虞啸卿就是用这句话赢得了他们的信任。
林跃又喊了一句:“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呐喊声在山林回荡,久久不绝。
这是龙文章在缅甸说过的话。
所有人都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个抱着步枪坐在战壕里的年轻人。
龙文章说大家是他的袍泽弟兄,他为了军队纪律尝试阻拦大脚带人撤离,虞啸卿也说大家是他的袍泽弟兄,现在堂而皇之地请他们先死。
龙文章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但最后什么都没说。
或许是听到林跃的喊声,东岸又有了动静。
阿译继续翻译:“尽管我们身份不明,但是他会为我们的英魂请论此役首功。”
“人都死了,要功劳有什么用?”
孟烦了看了一眼战壕里的兄弟,蛇屁股、要麻、不辣这些人稀罕那些读书人奉为至宝的虚名吗?何况虞啸卿连他们是什么人都不知道。
“林座,林座……你过来呀,兴许虞啸卿能认出你呢?”
孟烦了想起收容站里的一幕,寻思着这里就林跃和那位爷有那么一点交情,或许团座大人看见他改了主意呢?
第144章 撤!
林跃一动不动,根本不理这茬。
虞啸卿需要的是什么人?何书光、张立宪、余治、李冰那种把他奉为偶像,随时可以为他赴死的人,林跃可没那么纯粹,谁愿意为团座大人和他的铁血军人梦抛头颅洒热血谁去,反正他不会去。
龙文章舔了舔嘴唇,有点咸。
林跃不回头还好,要回头了,他或许会无地自容到找个坑把自己埋了。
“回信,固防首要,过江增援是强求了,但是日军大举来攻是越来越近,简直是分秒必争,请求至少提供炮火和弹药支援。”
他现在能想到的对策就是拖,先抗过日军即将到来的新攻势再说。
阿译转述对岸旗语:“不允!既知固防首要,可知炮弹有限,而无炮亦无防。”
龙文章急了,再让阿译去求。
“不允!”
“不允!”
“不允!”
“……”
多番央告,直至龙文章跪倒在西岸山头,虞啸卿总算答应在关键时刻打半个基数作为“临别礼物”。
龙文章很高兴,眉开眼笑的像刚刚入完洞房。
孟烦了拽着他去了阵地另一侧,带着硝烟味道的雾气中隐隐约约传来一阵对话声。
“你嫉妒,你嫉妒,你嫉妒。”
“我嫉妒你大爷,我崇拜他大爷,我告诉你我在乎的是他们,我这条腿伤了以后没他们我早死多少过了,我们这帮爷们儿,一个锅里吃过饭,白菜粉条炖猪肉,就那位爷,每天变着法的给我们解馋,给伤员找药,帮兄弟平事,那功夫你跟哪儿猫着呢?是,现在谁都不愿意打败仗,那些兵油子听说咱们一路走来干死好几百日本鬼子,所以见着你就跟苍蝇见着屎似得,可是我们这帮人心里亮堂的很,你自己算算,你吹嘘的那些胜仗,那位爷的功劳占了几分?刚才你去干什么我们很清楚,要不是那位爷用枪指着你脑袋,滩涂上的两百多号人是不是都给你赶回来了?谁心里没有怨言,你试试,你问问,你想想。”
“……”
“我整死你,我整死你……你知道最重要的是,你骗大家有了不该有的希望,我们现在明知道不该有还在想,还在想回家,还在想胜利。”
“我从第一眼我就看出来了,你心比天高,你命比纸薄,你想带着所有人跟你一块儿,在妄想里面灰飞烟灭,死得连根毛儿都没有,这就是你。是!人活着,总想发点光散点热,可你不能跟那个虞啸卿一样,拿我们当劈柴烧,我们长得不好看我们长得瘦,那也不是劈柴,我们跟你一样,我们有两只眼睛,我们有一张嘴巴。”
……
那边两人吵得不可开交,战壕里一片沉默,只有火焰在阵前燃烧的声音。
叮~
支线任务已经激活。
这时林跃脑海传来一道系统提示音。
他愣了一下,忙将注意力投入脑海,唤出系统菜单,找到支线任务那一行。
支线任务:第一阶段,给虞啸卿一个难堪(说明:多阶段任务。)
支线任务解锁了是好事,但是这什么情况?
他现在就一上尉,系统指示他去招惹虞上校那样的二代。
狗东西害我!
虞啸卿要他们打玉碎成仁之战,带所有人逃跑算不算给虞啸卿难堪?
好像差那么点意思。
最多让那货愤怒与沮丧,难堪……要做到哪种程度才叫给他难堪呢?
林跃低着头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
有了。
不过在那之前,自己做的那些安排要赶得上才行。
“日……日军上来了。”
阿译慌乱的喊声与远方传来的炮响将他的思绪拉回现实,抬头一瞧,孟烦了一瘸一拐地从阵地后面走过来:“弹药不够了,进林子,等机会打白刃战。”
崔勇指着带不走的重机枪说道:“这些家伙怎么办?”
“炸了,用手榴弹炸了!”林跃把几枚手榴弹塞崔勇和李乌拉手里,跳出战壕奔炮兵阵地去了。
阿译扶了扶头顶钢盔:“他这是要干什么?”
炸掉重机枪,可真就是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了,万一虞啸卿突然想通,让人送来弹药怎么办?
“林营长,赶紧打旗语让师炮兵发炮。”龙文章拎着步枪跑过来,右眼角青了一块,像是给人揍了一拳。
阿译来不及可惜那些重机枪,急忙跑到阵地后面给虞啸卿发讯号。
轰~
轰~
轰~
来自对岸的炮火在前线爆炸,日军先锋被炸得人仰马翻,然而对比将近一个大队兵力,半个基数的炮火支援不过是杯水车薪。
孟烦了看着越来越近的日军大声喊道:“冲啊冲,冲的上杨六郎。”
退,退不了,打,打不过,那就死吧,杀一个不亏,杀两个赚一个。
他豁出去了。
然而拖着瘸腿刚跑半步,后面伸过来的一只脚把他蹬个趔趄。
“冲死啊你。”龙文章扭头看着身后士兵:“逃命,撤!”
所有人都懵了,虞啸卿给他的命令不是决死山头以震颓丧之友军吗?怎么临场变卦,拼命改逃命了?
他举起驳壳枪向天连放数枪:“渡口有筏子,在这除了等死啥也做不了,打完这轮炮就没机会了。撤,我答应带你们回去的。”
林子里的一百多号人回过神来,赶紧往阵地后面跑。
就在这时,那六门迫击炮响了,一枚枚炮弹腾空而起,却不是落在日军士兵密集分布的前线,反倒是砸在山头阵地。
白色的雾气涌出,很快便笼罩整片区域。
“林跃呢?林跃哪儿去了?”迷龙一边跑一边问身后的人。
“我咋子晓得嘛。”要麻说道:“都走散咯。”
啾~
啾~
来自背后的子弹穿林而过,但是因为烟雾弹的影响失了准头,没有造成多少伤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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