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酋长到球长 第820章

作者:茅屋秋雨

如今闽郡的许多水力作坊必须建设在河谷地区,改良的蒸汽机因为气缸的问题还没有出现,因而大型工厂和作坊不能出现在城市,只能出现在乡村河谷地区。

这样一来,工厂主必须要考虑到雇工的生活:需要修建单身牢房一样的宿舍、需要至少让雇工吃饱、需要让雇工在那里接受稳定的生活。因为远离城市,总体来说人力成本需要更高,还要适当地让雇工活下去。

然而一旦蒸汽机出现,真正的血腥年代也即将来临。大量的工厂出现在人口密集的城市,许多小手工业者和小市民沦为无产者,劳动人口的相对过剩,不需要在乡村河谷考虑雇工的生活,最为血腥的阶级立法也将理所当然地在资本家们站稳了脚跟后建立起来。

初期肯定是在城市有住所的市民无产者优先,没有住宿地方的人滚蛋,这样工资就可以压低,也能以更低的工资招收到劳动力,有住宿的雇工总能接受比无住宿的雇工更低的工资;紧接着便会是蒸汽机为动力的工厂不再需要手工业那样的熟练工,这个月需要一千人就招进来,下个月不需要就换人,真正的朝不保夕的日子如今还没开始。

资产阶级一旦站稳脚跟,按照自由放任的理念来治理,越多的贫困人口越合理、救济是违背市场意志的。就算救济也应该男女分开用最残酷的生活,逼着他们不敢去领取救济而是接受更低的工资去工厂做工……而且在他们内部逻辑和理论上这是无懈可击的正确,按照那种基础来看,这样才能提高生产效率、降低成本、获得更高利润,定向消灭一部分贫困人口是为了贫困人口,残酷的救济是为了让底层不那么“懒惰”逼着他们“勤劳而且无太多怨言愿意接受最低工资”前往工厂做工。

为了尽可能减少这种情况的发生,挽救更多的生命,不能等到事情发生之后再做准备,那时候就来不及了。

靠着蒸汽机动力还没有出现、大工厂只能建立在河谷区的过渡优势,成立基建公司和成立郡属工厂,以正常劳动代替残酷救济,并且使之影响到闽城的大多数底层,这必须要在现在就开始着手。

保持不变,人们最多不满;可要是剥夺原本的利益,人们便会怨恨。

看上去基建和郡属工厂是墨党在帮着资产阶级度过这段容易被诟病的过渡期,实际上这也是在批量生产“反贼”后备军——一旦成型,将来郡属工厂最多只能保持不变,而不能后退为残酷救济,谁要是敢这么办,就是数万人拿起枪捍卫自己的利益。在墨党组织完整和党产充盈的前提下,这将是极为可怖的。

要么资产阶级妥协,征收部分累进税,维持郡属工厂保证贫困人口的劳动和就业,增加底层的票权和政治权利;要么掀桌彻底打碎原本的框架。

进步都是逼出来的,如今在都城张罗的资本投资,则是为将来进步力量培养更多的后备军。

那些许诺的利润,不过是后来的绞索和圈套。

只是此时并没有人觉得这是罟网,反倒是趋之若鹜。即便还没有正是募集股本,很多人已经有所表示,只要到时候募集,一定认购。

铜、铁、枪炮、硝石的利润和欧洲不会安稳的分析,固然是这些人认为这个投资大有赚头的因素,那些基础的运输建设看上去也不是全无收益。

很多人领到了一本墨党统计处印刷的粗陋统计小册子,上面详细介绍了闽郡那条通往矿区的运河和各种铸铁轨的马拉有轨路的各种收益,账目详实,耐人寻味:“闽郡矿区运河修好之前,我们很容易从闽郡的地方志中找到当时的物价资料。一枚银币可以购买八百斤优质煤,而质量更次的煤的价格也并不比优质煤便宜多少。这是因为矿主雇佣矿工将煤开采出来之时,即便他想要得到足够的利润,却不得不考虑运输的问题。”

“修好之前,闽郡的一部分用煤是需要运煤船从周边地区沿海或是能够有天然河流的矿区运送到闽城的。对于商人而言,肯定是需要有利可图才行,也就是说相较于百里之外的闽郡的煤矿,运费成本上要高于三百里之外的海运煤。”

“受制于煤价,闽郡的制盐、烧陶、白瓷、缫丝、制碱、染布、玻璃、冶锻等工业,虽然相较于其余地方有一定的优势,但优势并不巨大。在同等质量的前提下,要保证价格优势,原材料与必不可缺的染料就是不得不考虑的成本。”

“也就是说,任何一种需要煤作为染料的产业中,必须要考虑八百斤煤的一银币的成本,这是不可能降低的。”

“由此,各个矿场之间还能够保持一种微妙的平衡,难以形成规模的优势和分散的采矿业联合在一起的可能。”

“随着矿用炸药取代了黑火药、木轨路取代了矿工用身体去背,煤从地底下开采出来后的成本继续下降。”

“根据党内在矿区的统计,一名普通矿工的平均采掘量,在有轨路和矿用炸药使用后,比使用前翻了一倍。但是闽郡的煤价只是从一个银币八百斤降到了一个银币九百斤。”

“当矿区运河和连接各个矿区和采石区的矿用有轨路和运河竣工之后,南安的煤矿集团迅速形成了价格优势。南安矿区到闽城的煤价经历了剧烈的波动,我们可以从本地的地方志中得到如下的数字。”

“五零七年,一枚银币可以购买八百斤优质煤。”

“五零九年,一枚银币可以购买两千四百斤南安矿区的煤。”

“五一零年,一枚银币可以购买一千八百斤。”

“五一一年,一枚银币可以购买一千八百斤。”

“从这之后,煤价便开始稳定。而最低的五零九年,是因为南安矿业集团以价格和资本倾销,以超额的煤炭供应和存储彻底挤跨其余的没有加入的集团的矿场,即便那样仍旧是保持不亏本。”

“自五一零年之后,根据闽城码头的记录,可以明显看出运往闽城的运煤船已经绝迹,代之的是闽城的煤炭开始外销。”

“同时,因为海外贸易展开的因素,闽郡的用煤量增长了四倍。原本的陶瓷工厂,从三千名雇工,增加到了九千名雇工,而且因为采用了分工协作制的方式,产量的提升远超雇工数量。诸如其余煮盐、缫丝、染布、生铁、熟铁等行业,也得到了迅猛的发展,用煤量持续提升。”

“按照原本闽城的用煤量来计算,运河的年收益只有百分之五到百分之六。可以说,有修建运河的这些钱,投资在别的地方,获得了利润绝不止如此。”

“但是当运河修好后,煤降价导致的闽城手工业和作坊业的成本降低造成的大发展,又反过来促进了用煤量的提升。”

“同时,大量的矿工聚集在一地,他们的衣食住行也需要沿着运河运输,因为这样比起陆路的马车运输成本更低。而更为便宜的煤价,也促进了闽城一些产业从无到有的发展,玻璃制造业和纯碱制造业的降价,导致了窗用玻璃的降价和畅销,使得煤炭的用量提升到一个可怕的水平。”

“因为运送到码头的煤价降低,导致了闽城周边一些沿海城镇的用煤也会选择南安矿区的煤。这些并不在闽城内部的统计之中,但是根据码头的记录,也是年年增加的。”

“可见,用静止的眼光和算法去推断运河的收益率,是毫无意义的。如果按照当初百分之五的年收益率来算,这对资本而言是毫无价值的——南洋公司、银行、纺纱厂、种植园等珠玉在前,百分之五的年收益率甚至不如贷款的利息。”

“然而,如果用发展的眼光去看待运河的收益,并且在数年之后以详实而准确的数字来看,运河的收益率虽然不是最高的,但回报率也并不低。每年的回报率扣除掉一些维修维护清理淤泥的费用,年平均收益率在百分之三十四,且每年的收益率还在增加,这是可以预见的。”

第五十章 两难

那些潜在的投资者对于百分之三十四的年收益率十分满意,虽然不是很高,但毕竟基础建设只是矿业、冶金和基建投资的额外绑定品,并非是整个公司的收益率和投资方向。

平均一下,只能更高,这一点是绝对不会错的。

至于说额外绑定的非利润投资代价,很多大型的公司也有。即便许多人眼红的南洋公司,也有军事义务:一旦对外开战,南洋公司的舰队必须受到共和国政府的调遣,而且一些据点的修筑南洋公司是没有完全的所有权的,军队是有驻扎权利的。

只不过此时并未开战,所以这个绑定的额外代价看上去没有彰显,但却并不是说不存在。

唯一的问题是一些基建的投资,大部分都在闽郡或是闽郡附近的沿海城市,也就是墨党活动最为猖獗的地方,各种花钱供养的党内人员收集资料详实的地方。

大部分修建的运河或是道路,根据估算都是有利可图的,这一点倒是没什么问题。毕竟这是个以社会资本盈利为目的的公司,不是国有企业,自然那些穷苦收益低于资本无意义的地方不会修建,还是要考虑股东的态度。

一些运河道路的收益率,肯定是低于做样板的那条矿区运河的,但平均一下也能接受。

只是有人稍微算了一下,其实都城附近或是老都城附近也有基础收益率不低于矿区运河的基建投资。

一些不是发起人的投资者都看了出来,没理由作为发起人的人看不出来。明眼人觉得,这分明是在把都城的资本往闽郡拉,甚至有人怀疑陈健等人根本就是在故意拖累都城的投资。

有人尖锐地指出,照这么搞下去,随着闽郡的发展,资本流入商业、手工业、建筑业和矿业的可能性越来越高。而在北方,富裕的资本要么南流,要么流入到土地之中,其余的投资既没有人牵头又没有闽郡那样的特殊条件,这是要出事的。

也有人讽刺道:“陈健先生对于博物学和动物学也有射猎,在他构想的未来中,共和国是一个人,而闽郡却要成为共和国的头,所有的血液和营养源源不断地输送到那里,然后再用一种可笑的态度鄙夷别处的发展。然而我们都清楚,共和国的头是都城,并非是闽郡。事实上按照上北下南的绘图法,闽郡应该是脚。头脚倒立的共和国将是可怕的。我们应该清醒地认识到,闽郡的发展并不是因为制度或是别的什么原因,而仅仅是因为地理位置的优势,以及一小撮别有用心的人不断用垄断的技术吸血的缘故。”

“以我在闽郡的见闻,闽郡的模式是黑暗的、毫无传统价值的、无道德的、无底线的、肮脏的。墨党以及他们的支持者们,只是这些黑暗中的萤火虫……国人们,萤火虫什么时候才能犹如烛光呢?显然,只有在极端黑暗的地方才可以,我不禁为闽郡的国人们感到悲哀。”

“按照陈健先生的‘科学’的理论,我们不难发现他想要干什么:假使全国的十亿亩土地,有某种‘科学’的机器可以耕种收获而且只需要一千五百万人,并且假使国家的所有收入都来源于土地。那么可以得出这样一个结论:一千五百万人耕种和三千万人耕种,对国民财富总和来说并无区别。”

“然而,他却没有考虑到,剩下的一千五百万人,是需要糊口的。这是他的想法最没有人性的地方,在他看来这一千五百万人只需要死亡即可。”

“如今闽郡的水力机器,难道做的不是同样的事吗?一个拥有了水力作坊的工厂主,难道他能穿下一个水力工厂所产的所有棉纱吗?既然他穿不了,这些棉纱要卖给谁呢?纱工的工资越来越低,他们根本买不起太多;而机器纺纱挤跨的那些个体纱工,更买不起。纱的产量提升了,可是买的人却少了。”

“事实上,传统的租佃制度才是维系共和国运转的基础,而且是经历这数百年不曾经历的变革之时最为良好的基础。我们可以看到,租佃制度下,陈健先生和他的徒众们所谓的‘地租食利者’是拥有消费能力的。”

“即便耕种技术提高了,租佃制度也是必须存在的,甚至应该杜绝土地买卖这种情况,这样可以容纳更多的、在陈健先生及其党羽看来‘被限制了生产能力’的佃户。否则这些人就只有死路一条了。而‘地租食利者’又可以消费掉足够的产品,从而维持一个完美的平衡,从而使所有人都可以存在于这片土地之上。”

“然而现在他们却说这是反历史潮流而动的——他们向来试图以‘科学’解释一切,并且总是可笑地自己定义进步还是反动——问题是我必须质问陈健先生,您准备怎么应对庞大的失去自己赖以为生的事业的国人呢?是将他们杀掉?还是让他们自生自灭呢?”

“我走访了许多佃户,他们宁愿忍受更高的地租,也不愿意自己失去租佃的土地。”

“事实上,拥有大片土地的人都是共和国的精英和支柱,难道他们不知道经营的优势吗?不,我想他们当然知道,只不过他们心怀天下,宁可选择地租,也不愿意为了利润而让这些可怜的佃户失去最后的生存机会。”

“这一点,是冷血的陈健先生根本想不到的,他的脑子里只有利益。很多人以为他是个好人,却不知道真正咬人的狗不叫,真正心怀天下的地主们从不会主动发声说自己让百万佃户有最后一片存活的净土。”

“我们可以看到,在都城外的南沟村,一位地主善待他的佃户,并且受到了佃户的极大拥护,在佃户难以生存的生存的时候地主会借贷给他们——国人们,我们都知道佃户其实根本还不起利息,但地主还是可以借的。换了那些唯利是图的商人,难道他们会把钱借给一个还不起钱的佃户吗?”

“同样以南沟村为例子,假设地主收回了所有的土地,自己经营,并且使用了新式的条播机、马拉脱粒机——按照陈健先生和他党羽的说法,这并没有让所产生的财富降低——但是,代价却是三百二十名佃户中只需要八十人,剩下的就要逃亡到城市无依无靠,请问陈健先生这二百四十人你又准备怎么办呢?是不是可以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乞讨或是饿死,然后笑着说这就是进步?”

“当然,当然,墨党给出了解决的办法:那就是退回到五百年前的公有制。陈健及其党羽动辄斥责别人反历史潮流而动,事实上大家可以清楚地看到到底是谁反动,而且一退就是五百年。在陈健先生及其党羽看来,刀耕火种、洞穴而居、均分一切,共妻杂交,这才是理想的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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