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酋长到球长 第291章

作者:茅屋秋雨

仅仅是这一件事,老人记得自己当时心中便已放心,很清楚十余年后那些氏族的城邑将不可能是儿子的对手,将来还是要靠实力说话的。

类似的事情还有很多,类似的儿子也有许多,每一个都是自己的血脉,每一个分封出去的都有自己的聪慧,至于将来谁能当上首领,他不在乎。

谁有本事谁就去当吧,大儿子当了首领也要称呼自己为爹,难不成小儿子当了首领便换了个爹?

他也清楚自己死后氏族同盟可能的混乱,但他相信在这混乱之后,会是一个更为强盛、首领权利更大、而且首领是自己血脉的氏族同盟。

至于死后混乱期大河诸部会不会趁机侵扰,他也不担心。

一则是靠近大河诸部的氏族城邑大多不是自己儿孙的城邑,以现在的战争烈度,很难在短时间内攻打到氏族同盟的中心地带,等到大河诸部反应过来的时候,相信混乱已经结束。

二则这些年大河诸部最有名望的年轻人也不过是那个叫粟岳的,两年前战胜了己方的几个氏族后,老人本以为这将是一个巨大的威胁,可随后粟岳做的一件事就让老人明白了这个人在自己死后会做什么。

那一次粟岳战胜后,故意放走了一些被困住的氏族,留下的目的是为了震慑那些东边弱小的大河部族,以确保那些小氏族和城邑紧密地和他站在一起。

老人觉得这种人很聪颖很狡猾,但却缺了一点愚笨和偏执,和他记忆中的那些人最大的区别就在这里。

不是每个人都有一双可以看到十年数十年那么远的眼睛的,愚笨和偏执会让人走一条看似可笑的路,可这条可笑的路未必在十年数十年后就是错的。相反那些聪颖狡猾的人,看到的比别人要远,可三年后对的未必在三十年后还是对的。

所以老人在病危的时候做的唯一一件事不是说出自己想要推选谁继任首领,而是将自己病危将亡的消息传递出去,最好让那个叫粟岳的野心满满的人知道。

他相信这个消息传出后会让西边的大河诸部发生一些有趣的变化,自己这边乱起来的时候,那边也未必会安静团结。

两个氏族联盟就像是蝉,都在蜕变的边缘,只看谁先脱去那层皮飞向天空。这一点,他相信自己的儿子。

因为相信,所以他没有任何遗憾,确信自己几十年后会享受到最好的祭祀,甚至可能世世代代将这最好的祭祀延续下去。

直到咽气之前,他都没有说自己想要推选谁继任首领的位子,因为他想推选的人其余人未必会同意,很多人在他活着的时候会遵循他的每一个提议,可一旦死了那些人或许会提出十几年来的唯一一次反对。

与其这样,不如不提,就让斧头和弓箭却决断吧。

他是十一月份死的,那时候天空还没有彗星出现,但也快了。

彗星出现的时候,东夷各部都知道了老首领病亡的消息,那些氏族成员带着思念去认真地准备哀思,期待一场隆重的葬礼。而各个氏族的首领则吐出了被压制了十余年最轻松的一次呼吸,考虑着将来首领的位置由谁来做,彼此间开始了纵横联合,乱局初现。

暂时还没有开打,暂时还在为老首领的病亡而忧伤,但很多人都知道一场争斗已经不可避免,有资格做首领的人太多了,而老首领病去之前也没有提出继任者的意见。

这种乱局很快就被有心人传到了粟城,正如老人临死前预料的那样,大河诸部也因为他的死出现了变故。

粟岳放弃了名义上整个大河诸部共尊的名义首领的想法,果断地抓住了机会,以东夷附近和大河北岸一些有共同需求的氏族为主体形成了小同盟,没有了东夷的威胁,他有足够的实力和那些反对他的氏族决裂。

小同盟有小同盟的好处,有更强的向心力,首领也有更大的权利,比起大而空泛的名义首领,期间的得失粟岳早已经考虑过。

他决定三两年之内不再对东夷的氏族征伐,以确保东夷氏族不会因为外部的威胁而放弃争斗,尤其是靠近东边的几个东夷氏族都是有资格争夺首领之位的,必要的时候他甚至觉得可以暗中与其媾和。

在得到了夏城的支持后,他相信时间在自己这边,就算东夷人最终选出了一个更为强势的首领他也不怕,那时候或许他也已经成为大河诸部——包括如今反对他的那些氏族共尊的真正的首领。

东夷和大河,这就是粟岳眼中的世界。

世界其实很大,还有很多粟岳看不到想不到也不愿意去关注的地方,但不论他是否关注,世界仍旧在发生着变化。

东夷乱局初现的时候,草河以北的草原中也在发生着某种变化,只是这些变化并没有大河诸部的人知晓,包括陈健。

上次战败的达兀和落星等人逃回了草原,在阳关之战最后,达兀斩杀了许多小氏族的首领并且除了自己身边的亲卫没有其余人知晓,那次大战是草原诸部忘不掉的恐惧,自然而然地那些死去氏族亲人的仇恨都放在了陈健身上。

被白马和陈健扫荡过几次的草原已经脆弱的难以生存,大量死亡的羊马,被屠戮干净的村落,大量战死或是被抓走作为奴隶的轻壮,已经无法支撑那么多活着的人生存下去。

谁活着?谁去死?谁当奴隶?这些问题也只能交由他们信奉的战争之灵,而且很急迫,因为阳关之战失败后的冬天马上就要来了。

达兀是被其余首领厌恶的,因为他破坏了很多规矩,比如分配战利品的时候很公允自己留下的很少,比如甘愿拿出属于自己的羊马分给族人种种。

同样的愿意,达兀被草原诸部的很多族人喜欢,尤其是那些失去了首领、失去了男人、缺少了轻壮的小聚落,纷纷来到了达兀那里。

达兀杀死了他们的首领,但却以为他们首领复仇的名义得到了众人的支持,也或许很多人支持的原因就是跟着达兀至少这个冬天不会被冻死饿死。食物就那么多,自己不饿死,就要有别人要饿死;自己不想当奴隶,就要有别人当奴隶。

阳关之战还未过去太久,草原上再一次出现了无数男人临死的惨叫和女人恐惧的哀嚎。活下来的人庆幸着自己的选择,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的祖先那样崇拜战争之灵——这是在草原上活下去最好的信仰。

只是曾经盟誓过要向阳关复仇的达兀却清醒的很,战争之灵不会庇护他战胜南边的那些人,于是他决定明年开春后暂时向西迁徙,躲开那群年年在草原上烧杀的敌人。

还有一些弱小的草原聚落也开始怀疑起了战争之灵,但原因只是简单的怕被达兀吞并,或许……可以向南边那个强大的城邑纳贡,恳请他们的庇护?

种种这些陈健知道的或是不知道的变化,都在诉说一个可怕而充满机会的事实:动荡的年代将要降临。

第四十三章 安稳内部准备扩张(一)

陈健是在夏城的新年之前返回城邑的,临到城邑之前早早派人通知了城内,故意放慢了脚步。

令他欣慰的是城邑中很多人前来迎接,看得出自己虽然离开的些日子,但是城邑中人还是很尊重他,因为这时候还没有那么多规矩和潜规则,一切出于自发,自发的久了才能成为那些得不到尊重之实而想要尊重之名的人所珍视的。

看着陈健回到了城邑,很多人想要和他说几句话,然而先公后私,他除了是某些人的男人、哥哥之外,还是整个城邑选出的首领。

就在雪地中,陈健向城邑内所有的人汇报了一下会盟的结果,以及自己为什么要会盟的原因,解释了众人的疑问。

随后那枚玉质的车轮被珍之又重地请进了祭堂,还有那抔从大河沿岸带回的泥土。

玉轮为种,泥土一抔,夏城终于有了自己的根,从榆钱儿那拿出了一些公产分发下去,以示庆祝。

夏城的这个新年过得有了陈健想要的年味儿,偶尔响起的皮麻鞭炮的声响也让夏城人逐渐熟悉了苦味的硝烟和惊耳的噪声。

难的闲暇的时候,榆钱儿找他诉苦。

“哥,你可算是回来了,我们都快要累死了。前些天入冬前,我动用了四百多奴隶,带着一些粮食去那些山林中的部族接济他们度过冬天,今年不收山,怕是很难熬,他们也都愿意依附,遵守夏城的规矩。向北三百里,向西三百里,方圆之内一共有三十多个小氏族村落,加起来四五千人。”

“本来我只管夏城周围三十里的事,如今却要管这三百里内的事,每天熬到眼睛疼,实在是熬不住了。要我说,就算是你,也最多能管的了百里之内七八千人的事,再多了你也管不来。”

她眼睛转了转,笑道:“在你走了后,我和大家商量了一下,要不要将那些村落的人都迁到咱们夏城附近?这样至少也好管一些,将来他们耕种了土地,还要全都丈量土地让他们交税,离得远了总是管不来。”

陈健摇头道:“全都迁来,我也管不来。能够丈量土地的人就那么几个,按我这种管法,十五六个人便需要一个人管,咱们哪里有那么多人?这事你不说我也准备换换办法了,再这样管下去,将来地方越来越大,迟早要把咱们累死。你也知道我将来要在大野泽筑城的事吧?到时候你得跟着我去些日子。夏城以前就像一个孩子,需要父母照看才能正常地运转;今后要长成大人,就算咱们不在,夏城人还能知道要做什么才行。”

“对了,你给我说说我走了之后城里都发生什么了?”

榆钱儿早有准备,笑嘻嘻地拿出一大块布,上面整齐地画着日子,有字也有画,最后面则是公产仓廪中的支出收入。

“你是十月份走的,临走前让姬松石荠他们一个月后沿河而下,之前你让他们去那些偏远的村落,就像当初去那些被陨星部族欺压的氏族一样。”

“他们带去了各种陶罐、种子、食物药草,帮着村落修建房屋或是帮着他们迁出洞穴,使用各种工具,治愈一些简单的病痛。那些村落的人很好笑呢,非要把穿着咱们衣衫、梳着咱们发髻的人看错神灵。”

榆钱儿大约是回忆起一些好笑的故事,独自咯咯笑了半天才道:“姬松他们出去的时候带着的是烤熟的干饼和一些炒面粉,都是装在麻布袋子里的,那些村落的人就觉得奇怪:这些人不去狩猎,不去采集,可好吃的食物就从麻袋中变了出来。姬松临走的时候,那些人求着姬松把口袋留下……后来我去的时候,看到他们学着咱们的样子祭拜那条麻袋呢,以为那条麻袋里可以出来很多吃的。”

“不过后来我还是告诉了他们,并且告诉他们如果学会种植也可以不需要去狩猎就能获得食物。你说如果他们不会种植,那么咱们就只能从他们手里换到毛皮;如果他们学会了种植,咱们就能用作坊里的货物换粮食。”

“等你临走前让姬松石荠等人离开的时候,正好已经忙完了秋天的种种事,红鱼先去了一趟娥城,从几个娥城人那里换来了一些蚕籽,询问了一些养蚕的办法,明年咱们也要养这东西了。弓弦啊、衣衫啊,这些每年需要很多,最好咱们自己也会。”

“等她回来,我就带着人去了那些远处的氏族村落,去的时候快要下雪了,今年秋天的橡子啊、松子啊之类的果子结的不多,咱们以前最怕过这样的冬天,我就带着很多奴隶携带着粮食货物去了那些村落,送出去很多的东西。”

“那些村落氏族知道咱们要过年,还送了很多的礼物,其实在城中坊市也换不到什么,但我回赠了他们很多很多。你不是说想要从别人那里得到先要送给别人一些吗?大家都觉得心疼,觉得那么点皮子换走那么多好东西是咱们赔了,我心里也不是很有底。哥,你说我做得对吗?”

陈健笑着点点头,想了一下道:“对,做的很好。咱们现在用不到那么多的奴隶,而且随着牛耕之类的办法逐渐在城邑中普及,一个奴隶可远比上一个人加一头牛耕种的数量了。要是能让那些人学会种植,咱们就算十收其一,三五年后便比抓他们来当奴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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