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将 第223章

作者:起飞的东君

  郦食其呵呵一笑,带着身后手牵宝马,捧名酒衣锦等礼物的仆人,走入军中。

  没走多远,就听到前方传来一道接一道的大喝喊杀声。

  那声音如同天雷炸动,震得人耳中嗡嗡作响。

  郦食其看到前方军营空地上,正有数十个身高八尺以上的壮士正在相互搏杀。

  这些人身披甲胄,手持兵刃,相互拼杀搏斗,一招一式之间尽是凌厉杀气。

  兵刃挥舞,寒光凛冽,武器交错之间,打的铛铛响,看得人眼皮直跳。

  哪怕是再不懂事的人,都能看出这些披甲之人皆是一等一的壮士好汉,轻易之间就能割人首级的威猛男子。

  就在这时,只听吼声大起,一人打的兴起,竟然将手中短戟掷出。

  刹那之间那支短戟如同迅雷闪电,腾空飞出,带着一股劲风径直插在郦食其前方两米的地上。

  “大胆!竟敢惊扰秦国贵客!”

  邹扬怒叫一声,随从的军官立刻上前,让士卒将那投戟之人拿下。

  “郦先生,军中粗人不懂事,吓到贵客,我这就好好惩罚他。”

  “无妨无妨,此乃壮士也,一时比斗失误罢了,无需惩治。”

  郦食其白着脸说道,脸上强作镇定姿态。

  邹扬扫了眼郦食其还在打颤发抖的双腿,眼中闪过一抹笑意,挥手让军吏将那人压下去笞打惩治。

  转身又陪着郦食其继续前行。

  “郦先生,可知刚才那些是何人?”

  没走几步,邹扬又提起刚才那群八尺多高的威猛壮士。

  郦食其咽了口唾沫,小声道:“看那模样,莫非是齐技击之猛士?”

  “没错!”

  邹扬哈哈笑道:“郦先生果真好眼光,那些人便是我齐国技击之士,他们举之如飞鸟,动之如雷电,发之如风雨,莫当其前,莫害其后,独出独入,莫敢禁圉也!”

  “若是去杀人,他们还能临阵斩将夺旗,兵之所向,无人能挡,先生以为若何?”

  邹扬说到此处,脸上已带威慑之意。

  郦食其怯怯道:“技击之士自是威猛至极,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以鄙人之见,这些勇士中随意挑出一人,都能杀我郦食其十次,百次。一人就能打我郦食其十个,百个。”

  听到这话,邹扬哈哈笑起来,指着郦食其道:“郦先生,你可真是个妙人。”

  郦食其嘿嘿一笑,与邹扬谈笑间,目光却悄悄扫视军营情景,将各处细节记入脑海之中。

  不一会儿,邹扬便带着使者礼物穿过军营,走入城中,到了大司马田冲所住的豪华府邸外。

  看着眼前华丽宽阔的高大宅邸,郦食其眼中闪过一抹笑意。

  身为统兵大将,竟然让麾下十万大军驻于城外营帐,自己却搬入城中府宅,这齐国大司马也是个妙人啊。

  这样的感觉到郦食其入府后,越发浓郁起来。

  特别是他看到坐在软塌上,在两个美婢侍候之下接见自己的田冲时,郦食其心中笑意越甚。

  这样的人物,哪是什么领兵打仗的将军,完全是出来游玩的贵公子才对。

  心里想着,郦食其面上却做出卑微之色,拜伏在地,恭敬说道:“秦使郦食其,见过齐国大司马足下。”

  田冲见这秦使模样卑谨,心中就先高兴了一番,神色关切道:“起来吧。我听说你们赵将军数日前坠马摔落,不知伤势如何了?”

  郦食其起身,神色略一犹豫,强笑道:“多谢大司马关心,我家赵将军只是小恙,并无大事。”

  田冲见到郦食其神色转变,心中暗想那赵佗肯定摔的挺惨,若真是无事,这秦使也不会犹豫后再作答。

  不过他嘴上还是说道:“既无事便好,不知你家赵将军遣你来此做什么?”

  郦食其谄媚一笑,道:“赵将军呈书备礼:一来久仰大司马之名,今日互为邻里,自当遣使问安。二来则是想与大司马,共复齐秦两家之好。”

  “哦?赵将军也知我田冲之名乎!”

  田冲心中一喜,他虽然表面上瞧不上赵佗,但实则人的名树的影,赵佗战绩如此亮眼,可称天下闻名,他心中哪会没有在乎之意。如今听到赵佗久仰自己的名声,田冲心里已是充满喜意。毕竟天下之间,哪有人不喜欢被拍马屁的。

  “然也,赵将军久仰大司马之名。此乃赵将军书信,还请大司马一阅。”

  说着,郦食其将赵佗书信交予一旁侍立的邹扬,由他转呈田冲。

  田冲拆开泥封,打开秦使献上的帛书一看,更是喜笑颜开。

  原来那赵佗书中用词十分卑微。

  一开篇就是“久仰大司马”云云,将田冲先自吹嘘一番,然后便是希望田冲能够念数十年来齐秦之好,不要听信那些亡国小人的撺掇,开启兵端战火。

  虽然赵佗没有明说,但书信言语间还是透露出一种他赵佗惧怕田冲发兵攻打的意思。

  希望田冲能和秦军相互友好,各自守住边境,两人完成任务交差就行。

  “嗯,看来你们赵将军亦是明眼之人,你且回去告诉他,让他安坐城池便是,本司马心中自有分寸。”

  田冲端住架子,淡淡一笑。

  郦食其连忙应诺,离去前又拜首道:“我家将军临别之前,还说大司马兵法娴熟,他深为佩服,若能以大司马为师,此生当无遗憾矣。听闻齐国有兵家先贤孙膑所留之兵法,赵将军心甚向往,特遣小人拜请大司马能赐书一卷,我家将军必定日日诵读,感大司马教授之德。”

  听到这话,素来喜爱兵书战策的田冲顿时喜形于色。

  “你家赵将军在泗水畔大破楚军,也是个精通兵法的良才,他愿以我为师,自是客套。”

  “不过既然他有向我学兵书之心,愿求《齐孙子》之法。我田冲自非吝啬之辈,便予他一卷就是,也好让他知晓我齐国兵家先贤之风采。”

  田冲笑容满面,竟亲自起身,于架上专门挑了一卷《齐孙子》兵书,交给郦食其,并嘱托道:“你家将军身有小恙,卧榻之间当好好观摩此法,若有不懂之处,向我求教便是。”

  “那是自然,自然。”

  郦食其满口答应,恭敬着退下。

  见到秦使走后。

  田冲再也忍耐不住,仰面大笑。

  “这赵佗年岁虽小,倒也是个有眼力的人物,还知道从我这里求一卷《齐孙子》回去。”

  “不过这赵佗肯定是从马上摔下后,已经无力统兵,又怕我趁机率兵攻打,惧怕之下,这才卑言备礼相求。”

  “以此观之,秦军不足忧矣!”

第三百零五章 :齐之虚实

  “秦将赵佗派使者送礼给田冲?”

  当齐军中的四国之人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均是大为吃惊。

  公孙信叫道:“这赵佗是什么意思,送礼给田冲,莫非是他主动向齐人低头?”

  “依我看,定是这赵佗之前从马上摔下去,受伤颇重,故而才向田冲示好,希望齐军不要趁机攻击。”横阳君韩成道。

  “应该就是这个道理,吾等派去濮阳的人回报。说郡尉府邸防卫甚严,不准民人靠近。秦军还将城中最有名的伤医全都召了进去,数日没有出来。再加上这么多天来,那赵佗都没有露过面,想来是坠马那一下真的摔惨了些。”

  周围聚在一起的韩、赵、魏、燕等地之人都点头赞同。

  甚至还有人幸灾乐祸的说道:“虽然没有将那赵佗摔死,但最好还是将他摔得日后都不能走路,让他也和昔日孙膑一般,只能被人推着走才好。”

  “哈哈哈,你可真是太坏了。”

  就在众人调笑间。

  张良和陈馀却相视一眼,两人眉头紧皱,相互靠近。

  “子房,以我之见,那赵佗素来颇有诡计,此番遣使送礼给田冲,恐怕是另有阴谋。”陈馀低声道。

  张良应道:“陈兄说的是。不过吾等妄自猜测也是无用,我去见见那田冲,探一探此番秦使的目的。另外还要继续派人监视濮阳的秦军才行。”

  陈馀点头道:“我亲自带人前去。若是有机会……”

  “陈兄,你可莫要再行刺杀之举。”

  听到陈馀的话,张良吓了一跳。

  这陈馀可是个胆大包天的狂徒,不仅带头杀了后胜。而且据他所说,之前李信伐楚时秦国宣称的在青阳被刺杀的使者,竟然也是这家伙干的。

  陈馀,当世之刺客也。

  张良看着他,有时甚至想若是让这人去咸阳刺杀秦王政,不知道会不会成功。

  不过想归想,如今的濮阳可是有好几万秦军驻扎,若是陈馀真冲动起来,刺杀了什么秦将,引起秦军暴动,可不是什么好事。

  张良,一直为齐军的战斗力感到担忧。

  “嗯,知道了。”

  陈馀应了一声,但一想到刺杀之事,他身体中沸腾的热血就难以平息。

  ……

  秦国东郡。

  濮阳。

  被兵甲重重护卫的郡尉府邸中。

  “郦先生果真口才无双,竟让那田冲将《齐孙子》赠与吾等,这可真是件不错的回礼。”

  赵佗将郦食其带回来的兵书简牍打开观摩,眼中颇有喜色。

  齐孙子孙膑。

  乃是战国初期极为有名的兵法大家,留有兵法传世,但只珍藏于齐国田氏手中,外人难得一窥。

  对赵佗这种喜好兵法的沙场战将来说,是极为宝贵的东西。

  郦食其呵呵一笑,说道:“说起来,那齐国大司马也算是个妙人。吹捧他几句,便飘然而起,戒备全无。照此来看,将军此番欲要击破齐军之事,大有可为啊。”

  赵佗见郦食其提到正事,便将兵书放到旁侧,正襟危坐道:“先生此行,可曾见到齐军虚实?”

  “然也。”

  郦食其嗤笑一声:“齐人倒是有趣,竟想着让我去军营中走一遭,好让那些技击之士恐吓我一番,结果反倒让我见了他们虚实,我便颇为配合,做出一番惊惧万分的模样,想来他们应该会满意吧。”

  赵佗哈哈笑起来。

  “他们是小瞧郦先生了,以赵佗观之,郦先生虽是文士,却有不惧斧钺加身之胆,豪壮之气不输当世英杰矣。”

  郦食其微笑道:“还是赵将军了解鄙人,这些齐人休说是以斧钺恐吓,就算要将我郦食其扔进鼎中烹杀,鄙人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赵佗笑容一滞。

  他嘴角抽了抽,略过这个话题,转口道:“还请先生说说此番入齐营的感受。”

  郦食其应了一声,站起来,踱步而出声。

  “相比秦军禁令森严,各营之间有界沟分隔,不许士卒擅入他营,兵卒行动需持符节将令方能进出。我看那齐军营中却是壕沟草率,各营寨交错杂乱且守备松懈,那些外出打柴和杂务的士卒,三三两两随意进出,不仅没有整队行动,就连守门的士卒也是疏于检查。”

  “其营中士卒更是毫无规矩,我随那邹扬行进,竟还能看到有人自顾走在营中道路上,一边走且一边喧哗吵闹,直到见到吾等才慌忙行礼避让。其军纪散漫懈怠如此,可称乱军矣。”

  说到此处,郦食其脸上笑容更甚,他轻笑道:“相比士卒散乱,那位大司马田冲更是毫无沙场征战经验。”

  “大将离兵,独居城中,一旦有营啸、突袭、意外之事发生,他又如何处置平息?此事何等荒谬,我观那田冲言语行为,怕是个死读兵书的将军。”

  赵佗微微颔首。

  郦食其所见,和赵佗原本的猜想差不多。

  别看齐乃天下大国,在昔日齐湣王时更是张狂无比,号称东帝。

  但自从五国伐齐,田单复国后,齐国已是四十余年来不经战事。

  说句不好听的话,甄城内外,十万齐军,就没有一个人上过战场,没有一个人真正的打过仗!

  就连那四十岁的大司马田冲,其出生之时齐国就已经退出列国争战的行列,只知保境东守。他根本就没有任何指挥军队的经验。

  而且在后胜被刺之前,这田冲还只是个宅在府中整日阅览兵书的贵族公子,要不是四国之人动手刺杀,扶持田假一党上位,他田冲安能有掌兵的机会。

  这样来看,田冲能够在这好几个月统兵十万而不崩,就已经算是颇有能力。恐怕齐国比他强的将领,可能也找不出几个。

  掐指一算,齐国真正上过战场的老兵,最年轻的怕是都六七十岁了吧。

  赵佗点头间又想到一事,问道:“先生刚才说,齐人让技击之士恐吓先生,不知这齐国的技击之士如何?”

  齐技击,亦是当世有名的精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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