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将 第176章

作者:起飞的东君

  他让黑臀带兵从城中抢来足够的补给物资,又安排士卒略微休憩饮食后,便下令大军出发,日夜兼程,先跑离蕲邑一段距离再说。

  结果他们行不到十余里,就遇上了一场冬雨。

  淮北的冬雨并不算大,但蕲邑附近多为湖泊沼泽地带,这雨水一下,道路便泥泞而行。

  冬日寒冷,再加上天降雨露,众人皆瑟瑟发抖。

  赵佗更是因近日操劳疲惫,抵抗力下降,被这雨水一淋,就感觉头晕眼胀,发起烧来,想来是生了病。

  他只能缩进马车,迷迷糊糊的任由手下带着他冒雨前进的,对于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赵佗也毫无知觉。

  “军候,大雨阻路,吾等难以前行。”

  涉间一脸惊慌的向他禀报。

  “军候,楚国左司马已经率军追了上来,离我军只有十里。”

  黑臀亦慌乱的从后方来,一边跑一边叫。

  “这么快?”

  他一惊,紧接着就听到四处皆是马嘶人叫,无数身披赤甲的楚军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这些楚军勇锐无比,将五千秦卒杀得七零八落,毫无还手之力。

  一个楚人更是一剑刺翻西乞孤,一脚踹飞涉间,一巴掌扇倒黑臀。

  楚人跳到他身前,拿着手里闪着光的剑狞笑道:“幸赖天逢大雨,道不通,如此方能追上尔等,这是天绝你命矣!”

  说着,那楚人就拿着手里的剑向他喉咙戳来。

  这一刻,他看清了那楚人的脸。

  是斗元,那个被秦军从蕲邑掳走的县公之子。

  “恶贼,我与你何罪,竟掳我而走,给我死!”

  但紧接着,斗元的脸又一变,竟成了许久不见的桓昭。

  “奸贼,你害我心疾发作,给我拿命来!”

  等到剑刃刺下时,桓昭的脸又是一变,成了满脸狰狞的李由。

  “淫贼,还我公主!”

  剑刃刺下时,一道闪电划破天宇,照亮他的脸。

  ……

  “居然做这种梦,我呸。”

  赵佗满身大汗醒转。

  一睁眼就看到自己正身处一间陌生的屋子,静静的躺在榻上。

  他不由松了口气,一摸额头,脑袋上的烧好像退了。

  但一想到刚才的梦境,赵佗还是有些心有余悸,忙对屋外叫道:“孤,西乞孤!”

  西乞孤闻声打开房门,走了进来了。

  “军候,你醒了,真是太好了。”

  赵佗忙问道:“楚军可曾追来?”

  “军候放心,涉间在后方派有骑兵,若是发现楚军踪迹,定会前来禀告。”西乞孤应道。

  “还是涉间谨慎。”

  赵佗松了口气,透过西乞孤打开的房门,看到外面雨已经停了。

  他又打量了一眼所处的屋子,看上去像是个中人之家的卧房,不由问道:“此是何处?”

  “我军连夜赶路,遇到雨日,道路不通,无法前行,军候又生了疾患,吾等便请示辛将军,先到附近一处乡邑休憩,等雨停之后再行路北上。”西乞孤回道。

  “嗯。”

  赵佗心中一动,又问道:“这是什么乡邑。”

  西乞孤一笑,露出满口黄牙。

  “大泽乡。”

第二百五十一章 :符离

  “大泽乡啊。”

  “幸好跟着我的都是历经生死的袍泽战友,不是被押送的隶臣俘虏,否则到了这里,我还真要害怕一二,生怕来一出陈胜吴广之事。”

  赵佗坐在车上,回望远处,见那大泽乡城邑的模样渐渐变小,直到消失。

  大泽乡,对这个时代的其他人来说,或许是一个小到不能再小,毫不起眼的小乡邑的名号。

  但对赵佗来说,却如雷贯耳,与垓下、巨鹿这些地名一样有着特别深刻的含义。

  大泽乡,代表着秦帝国的一种未来。

  天下苦秦久矣!

  伐无道,诛暴秦!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想到此处,赵佗不禁幽幽一叹,以他来到秦国和入伍秦军一年多的时间来看。

  这个体制,如果不从深层次进行大的改变,在秦统一之后,走向毁灭的可能性还是挺大的。

  哪怕他能提前杀了陈胜吴广,刘邦项羽。

  但未来依旧会出现陈广吴胜,项邦刘羽。

  杀不胜杀,数不胜数。

  赵佗有改变的心,至少不想让这个国家经历原本历史上那般惨痛的劫难。

  战争中人民死伤无数。

  文化遭受摧残,无数的先代孤本,承载着先贤的思想和诸国历史的典籍,都被那场焚尽咸阳的大火烧的灰飞烟灭。

  赵佗想要改变这一切。

  但他此时的能力还不够,区区一个右庶长军候,连李信的决策都改变不了,更何况是想要改变整个国家的命运。

  “我还有时间,还有机会。”

  “这一次我以奇兵威吓寿春,又救下辛梧,只要能平安回到秦国。秦王定然不会因为李信战败之事牵扯到我的身上,日后的灭国之战,我依旧还有上场的机会。”

  “只要努力往上爬,总有一天,我能一步一步,爬到最高。”

  “总有一天,我能拥有真正改变这个国家命运的力量。”

  赵佗在心中自语,眼神充满坚定。

  但现在,除了那遥远的未来外,摆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新的难题。

  楚苞九夷,又方千里,南有符离之塞,北有甘鱼之口。

  符离塞!

  “按那斗元和屈明所说,这符离塞是楚国要塞,控扼睢水,挡住了附近最好的渡河位置,吾等想要从这里渡河,就必须要拿下符离。”

  “否则就要绕道数十里,另寻渡河位置,那样的话太远了。如果被楚国左司马赶上来,楚军就近从符离塞渡河,就能超过吾等,赶在前面进行截杀。”

  在离开大泽乡,距离符离塞十里左右的一块空地上,辛梧和涉间、赵广、黑臀等一众军吏围着赵佗议事,讨论接下来的战事。

  “斗元说符离塞中驻兵千人左右,虽然人数比我军人少,但要塞城防坚固,吾等强攻恐怕难以打下,而且很耗时日,若是拖久了,楚军赶来,后果难以预料。所以吾等只能智取。”

  赵佗淡淡开口。

  诸人会意一笑。

  黑臀更是嘿嘿笑道:“那个屈明咱们可是抓的太值了,这一路走来,帮了多大的忙啊。”

  赵佗摇头道:“这一次不用屈明。”

  “嗯?”

  黑臀惊诧。

  众将亦侧目相视。

  赵佗微微一笑,他说道:“虽然屈明在蕲邑诈城成功,让吾等拿下蕲邑。但我军控制蕲邑的时候,有不少蕲人跑了出去,且附近乡里也有不少楚人见到我军入城的模样,难保消息不会走漏到符离来,让塞中楚军做好准备。”

  “如果符离塞中的楚军有防备,那么屈明必定诈城失败,不仅会打草惊蛇,智取变成强攻,而且那楚军如果胆大,说不定还敢反骗我军,寻机突袭。”

  听到赵佗这么一说,众人皆惊,仔细一想还真有这个可能。

  黑臀抠着屁股道:“既如此,那咱们怎么办?”

  这时候,辛梧对赵佗笑道:“你之前从蕲邑离开的时候,不仅从府库取了百余套县卒甲胄,还掳了那蕲公之子斗元,莫非是早有算计,想以斗元诈城?”

  赵佗赞道:“辛将军不愧是沙场老将,见识高明,佗正有此意。”

  “如果让屈明去诈城,就有被楚军防备的风险。就算我们诈城攻克蕲邑的消息没有走漏,那符离塞乃是军事要塞,和一般城邑并不一样。”

  “其守将陡然见一支千人楚军靠近,必定不会轻易放进城中,而是按照程序仔细盘问,查验符节来历,那样一来还是容易露馅。”

  “但换成斗元就不一样了,蕲邑和符离不过三十余里,我询问过斗元,他之前曾和其父一起见过符离塞的守将沈重,他们相互认识,这样一来就会让塞中楚军先放下戒心。”

  “吾等再挑选出百余个勇士,让他们穿上蕲邑县卒的甲衣,然后跟着斗元一起装作溃军前去投靠符离塞。就说秦军突袭蕲邑,他们难以支持,只能仓皇东逃。”

  “符离塞中的楚军或许知道我们攻克蕲邑的消息,但肯定不清楚斗元已经降了吾等,如此将真假混淆,他们必定无备。”

  “有斗元和符离塞的守将相识,对方就不会查验什么符节,有很大的可能直接打开城门,放我军勇士装扮的县卒进去。”

  “这样一来,那百余勇士就有机会擒获要塞守将,如果敌将没有靠近不能擒获,那就趁机占据要塞城门,等到我大军一拥而上。则符离塞,一战可下!”

  说到此处,赵佗声音铿锵,语带杀伐之意。

  众人闻听此策,皆拍掌叫好起来。

  黑臀更是一拍大腿,大笑道:“好一个赵军候,你果真奸……聪慧过人!”

  众将一边笑着,一边领命下去,或是挑选跟随诈城的勇士,或是安排接下来的作战事宜。

  符离塞。

  葛婴骑着马,带着手下士卒走出要塞大门。

  他是符离本地人,约三十岁,颇通武略,借着家族的力量,在符离塞的楚军中担任“两司马”一职。

  虽然两司马这职务听上去,似乎是双倍司马的意思。

  但其实不过是楚军中的一个低级职务,手下仅掌有二十五人,算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军吏。

  “葛司马,你说这秦军是从哪里钻出来的。之前不是说左司马带着上万大军追着秦军往北去了吗?怎么还有秦军跑来攻打蕲邑,莫非左司马被秦军打败了?”

  一个手下骑从嘀嘀咕咕的说着。

  葛婴回头瞪了他一眼:“就你这话,足够割了舌头,左司马也是你能议论的吗?”

  那骑从一惊,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什么也没说。”

  葛婴懒得理他,转头向西边通往蕲邑的大道眺望。

  这两日陆续有蕲邑附近的楚人前来,带来蕲邑被秦军攻陷的消息。

  这让符离塞的守将沈重很担心,故而派遣葛婴带一“两”士卒前往西边查探,谨防秦军来袭。

  “听说秦军是从南边来的,可是蕲邑往南不就是淮水吗?怎么会有秦军从那里钻出来,莫非是之前那场大战的残卒,没有被我楚国大军扫灭吗?”

  葛婴低语着,带着手下缓缓沿着道路前行,他要一直查探到十余里的地方。

  就在这时,他身侧的几个手下叫道:“葛司马,快看!”

  葛婴望去,见到一里开外,有一支军队向他们奔来。

  他瞬间一惊,心中立刻警惕起来。

  但身侧麾下骑士的叫声,又让葛婴的戒心消去不少。

  “是蕲邑的县卒。”

  葛婴凝目一望,果真看到那军队大约百余人,大半披甲,穿的是蕲邑那些县卒的衣服。

  还未接近,当头一辆马车上就传来喊叫:“我是蕲公之子斗元,我蕲邑被秦军夺取,前方的人快快带路,我要去见七大夫,禀报紧急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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