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阴天神隐
只是，德利有一个优点。
那就是他这个人有事真上，非常靠得住。
几十年前的事情，如今已经没有太多人知道，德利本人也没办法吹嘘这个，可伊恩却从普德长老口中得知，当年格兰特子爵被土著精锐猎手埋伏，肩膀被那时新开发出的‘紫荆溃毒’毒箭刺中，随身携带的抗毒药剂根本不起效果。
眼见队伍中顶端战力的手臂就要被腐蚀掉一大块肉，小队濒临全灭，是德利第一时间冲上去吸出了毒液……其结果就是他的口腔和牙齿都被腐蚀的乱七八糟，这辈子都说不了话，也只能喝汤喝粥。
救命之恩，怎么回报都不为过，故而即便是老德利那一手稀烂的厨艺，依然能在子爵府对面不远处，中央大道最菁华的大街上，有一家自己的门店，开着他一直梦想想要开的酒馆。
而如今，在哈里森港大发展的四年后，长鸥酒馆也成功进化成了长鸥酒屋……并且，也有了不少额外的功能。
譬如说，哈里森港领主指定的商贸会议场所。
二楼的包厢昏暗，不过点亮荧光灯后就显得相当明亮，淡黄色的光晕充斥隔音的包间，哈里森港有许多商业合作与机密协议都是在此地达成。
格兰特子爵自己背书此地的可靠性，宣传语是‘即便是巡监骑士也没办法从这里找到哪怕是一丝一毫的漏洞与痕迹’……虽然事实的确如此，但知晓真相的伊恩心情不免有些复杂。
“吃过早饭了，不用点菜，刚才的只能说是饭后运动。”
进入二楼包厢的第一时间，伊恩就提前告知道：“德利老伯的鱼汤可以试试，味道还行，不过毕竟是乡下小菜，要注意水土不服。”
而依森嘉德诚实的答复不禁令他侧目：“啊，不用担心，我之前已经吃过防毒药剂，而且我平时吃的很简单，一般是老师为我炼制的体力药剂。”
“你把体力药剂当饭吃？就是那个蕴含所有人类所需养分，但是味道和水加蛋白粉一样的体力药剂？”
用极其古怪的目光看了这位埃伦家族的小少爷一眼，伊恩很难说明自己心中的情绪：“只进食必须的蛋白质，脂肪，碳水，盐，维生素……以及纯粹的源质？”
——你人造人啊？
“诶？”但依森嘉德反而是有些懵的一边：“为了避免平时进食造成的源质属性紊乱，以及意外吃到异种魔兽导致的畸变概率增加……大家在青春期结束前，不都是这么吃的吗？”
“这是经过皇家炼金协会研究证明过的，最健康安全的食谱！”
“真离谱。”对此，伊恩只是意味不明地感慨了一句：“这个世界的贵族啊……”
此时，包厢内只有伊恩和依森嘉德两人，两位人高马大的护卫留守在门口。
在这样的保密环境下，这位埃伦家族的小少爷道出了他来找伊恩的真正目的。
“请问，你能隔着盒子，感应到这片龙鳞上的源质气息吗？”
依森嘉德将银蓝色的金属盒摆放在伊恩身前，它中间有一块透明水晶做的嵌窗，做工非常精美，外侧还有极有规律美感的铭文刻痕。
而盒中置放的，乃是一片湛蓝色的半透明水晶鳞片。
鳞片此刻还在释放着明灭不定，宛如呼吸一般的光晕，虽然并不强大，可却透露出一股特殊的韵味，宛若潮汐。
“龙鳞？太快了吧？”
伊恩看了眼盒子，然后抬起头看了眼目露期待的金发少年。
他沉吟了片刻，然后缓缓道：“埃伦家族一向这么有话直说吗？我还以为你会先询问一下哈里森港周边魔兽分布，土著情况以及最近几个月的异常现象，然后等到咱们喝完茶后，才会进入正题……”
“妈……我的母亲曾对我说过，对于聪明人，如果可以直接道出目的，就直接道出目的。”
依森嘉德差点又把话说岔了，但他最后的言语还是流畅起来：“原本我还有点迟疑，但是刚才看见你的实力后……我却完全相信了老师的话！”
“伊恩，你的确是真正的天才，面对你这样的天才，不需要那么弯弯绕绕！”
现在还沉浸在伊恩之前站立在尸骸血泊中一幕的金发少年严肃地点头，紧接着伸出手，将这盒子向伊恩推去。
他慎重地说道：“昨天晚上，老师和叔叔已经确定，邀请你成为我们勘探队的一员……是真正的勘探队，而不是表面上要素晶贝的勘探队。”
“伊恩，前天你鉴定后肯定也知晓，就连我的随身物品都被人暗中施以诅咒，而任务又不能因为这个意外取消，所以我现在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任务，然后回到帝都向陛下汇报。”
“现在，我们需要的是速度，而不是保密导致的效率降低，大家互相猜忌疑惑，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做什么的情况。”
他直言不讳，半点也不介意伊恩知晓这些事。
本来也不需要介意，金发少年很清楚，单凭鉴定能力，对方成为勘探队的一员已是板上钉钉，更何况对方的实力这么强！
如今，只差最后一道程序。
——那就是，搞明白伊恩的源质感应力，究竟有多强！
只有知晓这点后，他们才能确定勘探的范围和时间，才能确定接下来的计划！
是的，他们原本也准备相应的勘探仪器，但一个死的仪器，怎么可能会有一个可以交流，可以准确指出方向和范围的人好用？
这个问题的答案很简单。
伊恩垂眸，凝视着身前金属盒中的鳞片。
【湛海结晶龙的龙鳞】
【第一能级巅峰·真空隔绝处理·基石·可食用】
【栖息于高灵能生态圈中的结晶龙深海特化种的鳞片，源自于一条幼龙，并没有多少特殊的功效。结晶龙的龙鳞是天然的源质储存结晶与检测器原材料，可以用来制造多种罕贵的辅助饰品与道具，亦能敏锐地感应到周边海域中的绝大部分源质和灵能波动】
【因为还未进入成熟体，结晶龙的龙鳞并不具备灵质化的能力，无法吸收水属源质进行高速自我再生，硬度也较为一般，储存不当会迅速自我溶解】
【蕴含源质：0.054】
【……】
——你能感应到什么？
——答案是所有！
和一位先知与芯片持有者讨论这个问题，实在是有些令人绷不住。
“有点像是奥戴尔礁那边的味道，纯度很高的水源质和自然灵能气息。”
他注视着眼前于他而言，已经实质化翻腾，给予人一种金属般坚固，又宛如大海般浩瀚感的深蓝色雾气，不禁沉吟道：“我想问问……你们的标准是什么？是能感应到源质的波动频率，还是说能追踪……”
“咦？”
而听到一半，依森嘉德就兴奋了起来，他睁大眼睛：“你果然能感应到！就算隔着寂银合金的盒子也能感应到它的源质波动！”
少年站立起身，激动地握拳道：“奥戴尔礁对吗？那应该就是它最近栖息的地方——没想到伊恩你连这个都能感应出来，真的是太厉害了！”
之后，依森嘉德又絮絮叨叨地说了些‘老师说你的感应力比我强得多，我一开始还不太相信’‘不是嫉妒，主要是想不到乡下……啊，不是乡下，就是……哈里森港居然会有你这样这么厉害的人……’这种颇为低情商的话。
伊恩并不在意，童言无忌，他和十四岁的小孩子计较什么。
——其实远不止，我还能看出这片鳞片的主人是条龙种……而且还是非常珍稀的迷宫龙种。
伊恩沉默不语，他自是知晓寂银是什么，那是一种可以隔绝一切源质和灵能反应的特殊金属，因为高纯度的寂银甚至会损害靠近者的升华器官和灵能，故而想要安全使用，只能使用低掺入量的相关合金。
难怪他感觉刚才的源质感知透过了一层非常厚重的岩壳，本以为是龙种的特殊，没想到居然是寂银吗？
“幸亏没暴露出我连目标大致形象都能看见这件事。”
心中感叹一声，因为有着先知的能力和银色芯片，伊恩现在根本就不知道普通人在这方面的反应该是什么样。
扮猪也是很难的。
而且，凭借这片龙鳞的气息，伊恩结合深夜与铁甲鲨交流得知的情报，便已经推测出真相。
“看来，奥戴尔礁那边，出了一头迷宫种的海龙？还是一头第一能级，还未进阶第二能级的幼年期海龙？！”
他想到这点，心中不禁惊叹：“果然，就得是这种级别的猎物，才能引动帝都关注，让埃伦家族的小少爷不远千里来到此地，还有两位第二能级高阶的强者陪同！”
“倘若是为了一头水龙的话，那一切都说得通了！无论是土著图腾灵的异变，还是铁甲鲨恐惧地不敢靠近的情况，全部都是因为这点！”
“因为一头有着第五能级潜力的泰坦魔兽幼仔，出现在了哈里森港周边！”
第187章 风暴之始
依森嘉德在确定伊恩的感知能力完全达标后，便彻底放开。
根据这位金发少年所述，他们来到哈里森港的目标，正是为了捕获这条幼年体的‘湛海结晶龙’，将其送入帝国雾纱港周边的海域迷宫，进行保护养殖。
湛海结晶龙并不是纯种的源水真龙，除却突变种外，一般来说是抵达不了第五能级的……但倘若让其成为迷宫之主，用整个迷宫的超高强度灵能场域培养，却可以令它孕育出第五能级的素材。
甚至，亦有可能培育出第五能级的结晶真龙！
这便是一个大势力用来稳定培养高等级魔兽素材的方法——用一座已经被完全掌控的迷宫，来进行魔兽养殖和催化！
这本不该是伊恩能够被知道的信息，但依森嘉德却并不在意。
“虽然说是保密，但哪个贵族不知道呢？即便是普通的冒险者，也肯定知晓，各大势力用金山银海让他们用生命去探索迷宫，绝不仅仅只是为了迷宫中的素材和前纪元遗物。”
这的确算是众所周知的机密信息。
迷宫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国度和势力的最大可再生战略资源。
而此刻，伊恩也察觉到，依森嘉德怀中，有一个小巧的铭文饰品，正因为双方的交流声音而产生反馈。
这个饰品是深紫色，蕴含着一种极其强大的力量，可以产生某种护盾结构……不用多说，是依森嘉德身上的又一件第二能级高阶的保命用铭文奇物。
经历过韦格斯的监听，他对这种情况自然是很熟悉。
“看来，歌塞大师已经对帕特里克……不，是对除却自己外的所有人都起了疑心，这个饰品的气息我记得是歌塞大师自己身上的，但现在却给依森戴上。”
垂下双眸，伊恩若有所思：“而现在，知晓我的感应力后，勘探队很快就会确定计划并出发。”
“这是争分夺秒，不给任何可能潜伏者机会。”
埃伦家族内部的明争暗斗，伊恩并不打算深入掺和，只要对方不要在自己的功劳没有套现前死掉即可。
不过，他也相当有职业道德。
当依森嘉德知晓伊恩急需一套专业铭文工具，并表示自己会立刻发信，让瑙曼城的铂铱工坊南岭总部送一套过来作为酬金时，伊恩就开始尽心尽力地为眼前这位小凯……这位小善人讲解哈里森港周边的海域情况了。
几乎整个上午，伊恩都在为依森嘉德讲解哈里森港与南海周边现况，包括魔兽分布，特殊地区，异常气候预兆，以及最关键的，奥戴尔礁周边情况与其和土著相关的联系。
“腾潮之灵和鼓浪之灵是两头第二能级的魔兽，它们在海中的强大堪称无可匹敌，尤其是作为接近第三能级，居住在自然灵能场域中的图腾灵，它们的体型和力量都比同类要大上许多。”
伊恩说到这里时，放下为依森嘉德解释地形绘制地图的纸笔。
他语气相当认真：“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湛海结晶龙的气息的确有奥戴尔礁的味道——理论上来说，即便是真龙，也不可能越一整个能级去对抗敌人，而那两头巨鳗也绝不可能分享自己的领地。”
“这是危险和异常点，其之一。其之二，便是灾兆。”
顿了顿笔，然后在地图上画出一个巨大的圆，伊恩的语气变得肃然：“南海迷宫还未成型，但在二十到三十天内必定会有一次大规模异变……与此同时，约莫三天后，整个南岭都会迎来早春的第一场暴风雨。”
“依森嘉德，你定然知晓，自己已被人盯上，这次来到哈里森港，便是消灭你的最好时机。我认为，即便是皇帝的任务，也应该等到异变结束，暴风雨消退后再做考虑，不然的话，现在越是急迫，你就越是危险。”
“死人没有功劳，也完不成任务。”
伊恩的话说的非常实在，他之前疑虑的也正是这一点——埃伦家族这群人仿佛就像是赶着死线一样疯狂加速，明明也没人催他们，为什么要这么着急？
而依森嘉德接下来的话，算是为少年解答了疑惑。
“不是不愿意，而是不能……我们当然知道怎么样更加安全。”
此刻，金发少年满脸无奈，他低下头，看向伊恩画的简略南岭地图，以及奥戴尔礁所在的位置。
他摇头道：“湛海结晶龙在风暴期间会活跃起来，激荡的浪潮和大潮汐是它最活跃的时间点……想要捕获到它，必须要在风暴期间。”
“也正是因为如此，我们需要你这样，即便是有着风暴干扰，依然能准确捕获到结晶龙气息的人！”
“至于异变……”
说着，依森嘉德伸出手，按在地图的一角，他叹息道：“根据皇家炼金术士们的鉴定，这头结晶龙已经快要抵达第二能级。”
“倘若异变后，它真的抵达第二能级，那就不是我能获取的功勋了……别的不说，除却那些海战专精的大骑士外，又有谁能在海中追上一条第二能级的海龙种魔兽呢？”
“就算真的能，甚至是请格兰特叔叔驾驶以太武装出手，难度也太高了，还要等到第二场风暴，拖太久一样危险。”
这就是这次任务的麻烦所在。
捕获湛海结晶龙，必须卡在异变之前，风暴之间——不然的话，要不是找不到龙，要不就是难度剧增。
情况就是如此。
在告知伊恩任务细节，以及相应的情报后，依森嘉德便打算离开。
“对了。”
在离开前，这位说聪明又有点朴实，说平易近人又有点地域歧视的金发少年似乎想到了什么。
他回过头，善意地提示伊恩道：“歌塞老师给了你名片对吧？”
他认真道：“一定要保存好！”
“歌塞老师的名片，可以用来在帝都大图书馆借书，还能在真知学院，皇家炼金学院与圣什哈格尔学院旁听，使用校方的实验室……总之就算是我，也是考了好几场很难的考试才得到的！”
说到这里，依森嘉德甚至有些羡慕——他算是彻底明白伊恩的天赋和能力是什么级别，并为自己之前的嫉妒感到惭愧了：“它很罕见的，哪怕是在哈里森港，也可以在铂铱工坊买些打折药剂！”
“这话是歌塞大师让你说的吧？”
伊恩却在金发少年惊愕地表情中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