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好凶猛 第301章

作者:更俗

所幸西华作为县治之地,位于河淮腹地,经久失修的城墙都不到两丈高矮,没有城楼、战棚等附属防御建筑,甚至连垛墙都残缺不全。

岳海楼接管许、陈、颍三州之地,有限的资源只够他挤出来去加强许昌、宛丘等核心城池的防御设施,还无暇兼顾西华这些城寨。

楚山军除了刀盾手奋不顾身附城强攻外,长矛手逼近城下,直接举起加接长柄的长矛,往垛口探头出来的守军扎刺过去。

数以百计的精锐弓手也是顶着飞蝗而来的箭雨,到近处与城头守军对射,尽一切手段减轻附城将卒的压力。

而在北城外侧,数十名掷斧手对城头守军的威胁更大。

在大盾的掩护下,掷斧手走到距离城墙仅二三十步处,一柄柄轻巧而锋利的飞斧,精准朝守军的头颅、胸膛掷劈而去,坚甲难防,甚至能直接破开盾牌,也是于此处最先撕开一道缺口,助先登将卒在城头站住脚。

打开缺口后,王举与牛二、韩奇虎等将亲率侍卫甲卒登城作战。

王举身披两层坚甲,无视侧翼飞蝗箭雨,一杆铁枪将城墙上一座座重逾三四百斤甚至六七百斤的拒马、盾车、偏厢车挑翻城下。

诸将与精锐甲卒以刀枪矛槊铁锏大盾锤斧等利器重器猛攻猛打,将拦在前进城墙之上的敌卒,毫不留情的逐一砍翻杀死,一步步坚定不移的往北城门强攻过去。

守军抵抗意志再强,或许能抵抗住义军及归义将卒的附城强攻,但在被撕开缺口后,怎么可能是侍卫甲卒的对手?

更何况王举身披坚甲,与牛二、韩奇虎等勇将亲自率队登城强攻。

眼见王举等将身先士卒,有如猛虎下山一般砍翻刺杀数十兵卒,北城门左右的守军很快就抵挡不住,但城头空间狭小,节节败退很快又诱发更大的混乱。

陈满趁此机会,直接率部从北城门一侧附城登上城头,扩大战果。

陈满虽然是归义将领,朱仙驿一战之后,他也是继续率领其部。

徐怀除了使周洛率百余鄢陵义军并入陈满其部外,另使柳越亭及十数侍卫追随陈满左右,助其加强军纪军规及楚山军诸多宗旨的宣传与约束。

单纯从兵卒构成上,陈满其部并没有多大的变化,甚至一路南下也没有时间进行额外的操练,但此次强攻西华城,自陈满以下,其部将卒都表现出旺盛的斗志与堪称一流的武勇。

陈满率部占领北城门后,待后续兵马赶到,他又身先士卒率部往西华城纵深杀去,最先杀至县衙前,与其他诸路兵马一起将守将洪承贵及数百残兵死死包围在县衙之中。

到这时,徐怀也不可能再浪费兵力强行攻入坚墙环护的县衙,下令将县衙南北门及侧门堵死,将城头所剩数十桶火油开启倒入县衙大院之中,然后用火箭引燃。

县衙大院不到百步深阔,却有百十间屋舍,极为密集。

虽然建筑本身覆以砖瓦,但梁柱条檀皆是木作,被火油浸透点燃,随着越来越多的柴木被抛入院中,风转火旺,火势很快就弥漫开来。

对那些想翻墙逃出火海的守将兵卒,徐怀也是毫无留情的下令射杀……

第八十八章 敌意

青濛濛的晨辉笼罩着原野,四周的平岗溪河还没有尽显身影,影影绰绰单薄似剪纸贴在视野里。

岳海楼勒马停在颍水南岸的平岗之上。

隔着滔滔颍水,西华城相去也不过十四五里,西华城中持续燃烧逾一个时辰的火光,在晨曦中还是那么的分明、刺眼,甚至能隐约看到有人在火光中翻墙而出,然而被如蝗箭雨射杀,惨叫落地……

“徐怀到底想干什么?”

仲长卿盯着颍水北岸未灭的火龙,发恨的挥打着马鞭,胸膛似被人塞了一团茅草,又似使出浑身劲力的一拳打在空处,有着说不出的难受。

岳海楼沉默不语,脸色阴沉。

宛丘以及西华城北部的消息都连夜传递过来。

除了强攻西华城,他们站在颍水南岸目睹全过程外,他们此时已知颍水以北的楚山军连夜屠宰三四千头驼马以及从汴梁等地所缴获的大量牛羊,作为肉食就地储存起来。

这并没有什么。

楚山军倘若想强渡颍水,可能连两三千匹战马都没有办法运过岸来,更不要说普通驼马及牛羊了,还不如提前宰杀作为肉食储存起来。

不过,楚山昨日入夜后就凿沉除五十余艘战船之外的所有舟船,用来封堵蔡河、颍水的河道——这个消息是实在出乎岳海楼、仲长卿等人的意料。

楚山水军筹建的时间并不比颍州水军早多少。

即便楚山从淮川、潢川等地搜罗大量的造船工匠及木料,但造大型战船是需要时间的。

进入颍水的楚山水军,战船以六艘大翼、十二艘蒙冲以及三十多艘船型更小、利于水面交战及侦察的海鹘船、赤马舟为主。

这些战船一次性载以两千名桨手、水军将卒就已经偏多了。

颍水两岸倘若不能控制现成的渡口码头,没有大量民间舟船相辅助,短时间内楚山军根本就没有办法,将近两万人马及数以千计的战马快速运送渡过颍水的。

楚山将数以百计、从民间搜集过来的舟船凿沉于蔡河、颍水之中,又于凌晨起不计伤亡的强攻西华城,这种种迹象都意味着徐怀已彻底放弃强渡颍水的打算。

只是,这一切是为什么,徐怀到底想做什么?

岳海楼内心深处也有无数的疑问在剧烈翻腾着。

而到这一刻,他也不得不承认,从岚州暗斗始,他从来都没能够准确捕捉到过徐怀的意图与算谋。

“倘若徐怀率万余人马据守西华不退,战局将如何演变?”

那颜木赤须发已染霜白,长年征战所留下的创伤,令他的面容更显苍老,然而他双眼犹似鹰隼一般锐利,穿过朦胧的晨曦,似要将西华城所发生的一切看透。

楚山兵马潜袭汴梁,所造成的伤亡看似不大,但对河淮等地的惊扰极大。

倘若处置不当,不仅会助使楚山声望进一步高涨,加剧他们后续进攻淮上的难度,还有可能会滋长河淮等地反抗势力的气焰,甚至有可能令南朝诸路守军士气高涨,从而使后续的战事陷入僵局。

此外,于颍水两岸围追堵截楚山南逃兵马,除了郑州节度使府、汴梁皇城司及枢密院三路大军直接参与外,还涉及镇南宗王府从黄河以北调动的援兵以及向平燕宗王府从宋州、亳州等地请援的兵马。

为了更好使诸路将帅听从调度,那颜木赤作为副都元帅受二皇子兀鲁烈所命,也是于数日前亲自赶到商水坐镇。

凿沉数以百计的舟船以及凌晨不计伤亡强攻西华城,换作谁,都不难猜测徐怀后续是要背水坚守西华城,然而与岳海楼、仲长卿等人之前的推测差异太大,以致他们震惊之余,到这时候也没有仔细推演后续的战局会发生怎样的变化,还没有来得及细想此事对淮上乃至河洛、河淮的局势产生多深远的影响。

此时听得木赤如此发问,岳海楼、仲长卿以及奉萧干命令到商水协调兵马调度之事的姚成孝、奉宋州刺史兀赤命令、率一部骑兵于庙王沟大营听从调令的诃钦等人一时间皆陷入沉思之中……

诸路兵马以及紧缺的粮秣等物资,经许昌、汝阴两地渡过颍水,源源不断进入颍水右岸地区增援过来,搞出这么大的动静;特别是徐怀并没有弃义军及归义将卒不顾,而是带领上万人马一路沿蔡河南下,并在颍水以北的陈州境内,与之前从信阳等地出发、逆颍水而上的接援兵马会合,这两点都注定了他们于此役的最终目标,已不再局限于将楚山潜袭兵马拦截于颍水沿岸予以歼灭。

照既定的计划,他们倘若能顺利在九月上旬将这部楚山军歼灭于颍水沿岸,哪怕最终叫徐怀逃脱,也必将极大重创楚山军民的实力、抵抗意志。

这除能极大撼动东西绵延近六百里的淮上防线外,还将为他们顺势夺取襄城、叶县等城池创造最有利的条件,从而封堵住河洛军民经汝州南逃的通道。

是的,种种迹象以及内线从河洛传出的种种消息,都表明郑氏原计划在进入八月之后,就打算将大规模先组织上百万河洛汉民,先经嵩山与伏牛山以及伏牛山与桐柏山之间的缺口南逃。

不过,徐怀率部潜袭汴梁,岳海楼并没有仓促率部北上增援,而是将大量精锐兵马集中到颍水以南的临颍、商水之间,同时派出大量的侦骑斥候,渗透到伏牛山与嵩山之间的汝州东部地区活动,打断了河洛民众经汝州逃往南阳府的计划。

是的,军中较为乐观的将帅,都认为他们倘若能在九月上旬于颍水沿岸成功重创楚山军,使其暂时不成威胁,他们后续不仅能顺利夺取襄城、叶县等城,阻挡上百万河洛民众南逃,还能直接调派上万精锐骑兵经伏牛山与嵩山之间的缺口快速西进,赶在郑家南撤之前,进入伊水、洛水上游。

如此一来,就能将总计高达六七万之众的河洛兵马封堵在伊洛河中下游(洛阳府中北部)予以歼灭。

这将极大加快扫灭南朝的速度。

“那颜元帅是觉得徐怀已然失去从颍水突围返回桐柏山的信心,畏惧于颍水沿岸被我优势兵马歼灭,才不得不摆出背水一战的气势,转守西华城?”姚成孝迟疑的问道。

“此时诸位不能再轻视徐怀此子!”那颜木赤摇摇头,并不认可姚成孝的猜测,看向岳海楼,问道,“倘若徐怀不毁舟杀马,这两天直接强渡颍水突围,岳帅有几成把握将他们拦截下来?”

木赤此来商水坐镇,但并没有彻底掌握种种复杂情况,也没有将直接接掌战场指挥权。

岳海楼沉吟道:“岳某此生自视甚高,但也不得不承认,徐怀倘若不毁舟杀马,直接强渡颍水,其在滍水沿岸又有两万精锐接应,岳某将其部兵马拦截于颍水沿岸的可能性绝不会超过五成;最大的可能或许就是两败俱伤吧!不过,为赤扈铁骑能早日荡平中原,使天下归于一统,陈州兵马哪怕是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也是在所不惜的。”

“我并不怀疑你的决心,也许徐怀就是洞悉到你的决心,才有意避免过早与你颍水沿岸决战吧。”

木赤沉吟说道,

“我在来商水之前,二皇子也希望我能勉励诸将,不惜一切代价,哪怕两败俱伤也要尽可能在汝颍之间重创楚山军;只要能做到这一步,二皇子就会极力说服三皇子将冬季攻势的重心,从东线转到淮上——到时候除了封锁河洛兵马南逃的通道之外,也要争取在明年春季之前撕开往荆襄进军的缺口。徐怀暂时放弃强渡颍水而以背水之势据守西华,实际打乱掉我们很多部署啊!”

“依那颜元帅所见,我们当如何为之?”姚成孝问道。

“饭要一口一口的去吃,不能说我们有一些部署落空了,这仗就不打了!”那颜木赤说道。

“拖延下去,变数就多了啊!”岳海楼蹙着眉头说道。

西华县战略地位不甚突出,至少与宛丘、许昌是远不能相比的,但落入楚山军之手,岳海楼顿时就如梗在喉之感。

其部对许汝等地的统治基础原本就很薄弱,四五万兵马在颍水南岸短时间能支撑住,也是恨不得将许颍等州挖地三尺,才勉强凑得一些粮秣。

战事无限期拖延下去,就算宗王府能从河东、河北等地征调粮秣弥补不足,但因为水路运输被完全截断,运输的难度提升,也绝对不是用“倍增”就能简单形容得了的。

楚山此时在滍水沿岸已经集结了逾两万精锐接援兵马,随着时间进一步拖延下去,南朝除了极可能会从襄阳、南阳抽调援军北上之外,还有可能将左右神武军、左骁胜军等精锐兵马调往位于汝颍上游的襄城、叶县。

到时候仅凭他们在颍水南岸的四五万兵马就会居于劣势,甚至还会反陷南朝诸路大军的合围之中。

更为关键的,徐怀率万余精锐顿守西华不走,倘若不想其从西华城西北的缺口突袭许州东部及北部地区,截断他们在西线的兵马粮草南下通道,至少需要集结一万五千到两万名甲卒,配合五六千精锐骑兵,才有把握封堵住西华西北部的缺口。

问题是这时候从哪里能抽调出这么多精锐兵马过来?

又或者说他们应该主动从颍水南岸撤退,放徐怀南归?

这个念头刚起,岳海楼心里陡然一惊,都想抽自己一巴掌,心里想,倘若没有与楚山决一死战的决心与勇气,他又有何面目坐镇陈州?

岳海楼暗暗打了一个激灵,跟木赤咬牙说道:“还得请宗王府果断调曹师雄所部兵马南下,同时也请宗王府调一批牛马南下,弥补粮秣不足——我们此时占尽优势,却还不能将徐怀灭于西华城,日后只怕更难制约此子!”

第八十九章 奉旨

数十骑兵簇拥着一辆马车,沿着澧水右岸的驿道往东北方向急行,马脖子下挂的铜铃铛,在风中叮叮当当的碎响不休。

在前侧负责警戒、探路的两名骑兵,经过一片树林后折返驰归,来到马车前,对满心焦虑、翘首眺望四野的钱尚端禀报道:

“相公,前面就是小雀岗大营!”

“好好,大家快行——等到小雀岗再歇力,本官另有赏钱!”钱尚端催促随扈快行。

车马队很快绕过前面榆树林,钱尚端这时候看到东北方向上占地约两三里见方的营寨座落于一座长丘的西坡,距离澧水入滍水的河口约八九里——澧水入滍水的河品也建有一座营寨,但规模要小一些。

而另有一条驿道从南往北进入小雀岗大营。

那条驿道是从舞阳城而来。

楚山从桐柏山筹措的物资,都是集结到舞阳,再从舞阳转运小雀岗,因此从舞阳往小雀岗的驿道要忙碌得多;钱尚端的视野里,就有两支车马队,约百余人赶着数十辆大车往小雀岗大营方向缓缓而行。

这是得知徐怀亲率精锐潜袭汴梁之后,钱尚端第二次奉旨赶来淮上询问军情。

钱尚端第一次奉旨北上,形势远没有现在如此严峻。

当时襄阳众人甚至以为陈州军会被吸引京畿附近对楚山潜袭兵马围追堵截,淮上所直接承受的军事压力只会减轻,不会加剧。

当时建继帝心绪不宁,最为焦虑担忧的,还是徐怀能否成功从汴梁脱身南归。

因此钱尚端第一次过来,主要就在楚山行营行辕所在的叶县落脚,从长史史轸、司马徐武碛等人那里了解到徐怀为潜袭汴梁所做的一些部署,就返回襄阳了。

谁也没有想到不仅陈州军主力竟没有被吸引到汴梁附近去,赤扈人甚至还变本加厉的从东西两线抽调精锐,源源不断的往颍南集结过来。

这不仅令原计划的河洛军民南撤一事停滞下来,楚山军守御的淮上防线也受到直接而严峻的威胁。

除了建继帝之外,周鹤、高纯年、顾藩、吴文澈以及胡楷、许蔚、文横岳等人在襄阳都是寝食难安。

朱沆早在八月之前就前往建邺赴任,与率右骁胜军南下的刘衍一同为迁都做准备,只能是钱尚端再次匆匆北上,赶来淮上询问军情。

不过,这时楚山行营的军政重心全面往滍水沿岸倾斜,徐武碛、史轸等人要么到滍水坐镇,要么在舞阳居中调运人马、物资,行辕在叶县就剩一个空架子。

钱尚端先赶到叶县,没见着人,也是不敢耽搁,直接马不停蹄的往滍水这边赶来。

从叶县过来的驿道,基本上是贴着澧水的右岸修筑,也是先抵达澧口寨,再沿滍水右岸(南岸)往东通向小雀岗。

不过,车马行至澧口,滍水北岸的视野也彻底打开来,就见一座座营寨交错矗立于滍水北岸,要远比南岸密集得多。

第一次奉旨北上视军,钱尚端就了解到楚山在滍水北岸所筑的连营,一直延伸到柳边河上游的北岸,与陈子箫所部驻扎于庙王沟南部的前军大营之间,仅留出二十里的空档。

而为接应徐怀率领潜袭兵马南返,楚山前后征调万余青壮民夫及两万精锐兵马渡过滍水,进驻滍水北岸及庙王沟南部的连营之中;除此之外,滍水以南,小雀岗寨以及舞阳、叶县还驻扎上万兵马。

也可以说楚山在进八月之后,已经尽最大限度的进行了军事动员。

诸工坊矿场,也是尽可能雇佣更多的妇女顶替做工,避免因为军事动员导致生产大幅下滑;行走于诸山之间的运输队,也不再是青一色的男丁,而田陌之间更是主要由健壮妇女充当耕种的主力。

以此保证更多的乡兵役卒都编入现役,以备战需。

当然,后续看到河淮敌军不断往颍汝之间聚集,襄阳也不可能无动于衷,分别从荆湖北路及南阳府调集万余兵马北上增援,接受楚山行营的节制,用以加强弥补东西线诸城塞防兵的不足;同时下旨要求郑氏将襄城驻军在原有的基础增加一倍,提高到八千。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延,越来越多的敌援从许昌、汝阴渡过颍水,往商水、临颍之间聚集,汝颍之间的形势非但没有好转的迹象,还变得越发的紧迫起来。

虽说滍水-汝水南岸未现敌踪,楚山甚至还在叶县、舞阳以南组织军民恢复生产,但钱尚端知道这次所面临的危机有多严峻。

这令他一路都紧紧锁着眉头,盯住滍水北岸成片的营垒。

小雀岗大营也早就得报钱尚端奉旨北上,除了叶县方向派小队人马领路、护送外,这边也早早由苏老常带着十数将吏出营迎接。

“武碛身在北营督军,不敢稍离须臾,史先生身在舞阳,可能要稍慢一些才能赶来小雀岗,与钱郎君见面——武碛、史先生特地吩咐我在南岸为钱郎君接风洗尘!”看到钱尚端车驾过来,苏老常与郭君判、唐天德等人走出大营辕门迎上去,行礼寒暄道。

“钱郎君来得正好,我正要赶往襄阳面圣,正好与你同行!”赵范从苏老常等人身后窜也似的走出来,抓住钱尚端的胳膊说道。

“赵先生也在滍水?”

钱尚端看到赵范竟然也在这里,心里吃了一惊,但转念一想,也觉得理应如此。

虏兵在颍水南岸大规模聚集,已经极大迟缓了河洛军民南撤的进程,接下来汝颍之间的战事倘若有个三长两短,淮上防线岌岌可危的同时,虏兵甚至有可能直接从伏牛山与嵩山之间的缺口大举西进,从伊水、洛水的上游,彻底切断河洛军民南撤的通道而使其陷入孤立无援的困境之中。

郑家怎么可能不急?

因此郑怀忠使赵范到滍水来,亲自盯着汝颍战事的进展,实在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钱尚端不关心徐武碛、史轸此时身在何处,也不忙着问赵范有何事急着拉他赶往襄阳,而是朝苏老常等人急切问道:“我到叶县时听说徐侯已经率部进入西华县境内——徐侯可有派人赶回来说何时突围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