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安静
第四百三十一章 喷子的最高境界
丞相府中安静极了，这人一句话便将在场所有人都给得罪了。
就连陆彦都不得不在心中感慨了一句，“牛皮！”
这人的一番做派，加上曹操跟陆彦提起过的孔融推荐祢衡一事儿，陆彦一下便猜到了此人的身份。
众人虽然不忿，但却也没有自降身份跟一个无礼野人去计较什么。
陆彦在俯首在曹操耳边说道：“此人应该便是祢衡。”
祢衡这人，历史上直到建安初年之前，一直都是在荆北流亡。
到了建安初年，他回去许昌准备投向曹讨一个官做，却没想到因为自己的性感太过偏激结果与曹操相互羞辱断了自己的前程。因为不得志，所以祢衡才变得越来越偏激，才开始变得骂骂咧咧起来。
这一世，祢衡还是回到了许昌，不过现在已经是建安七年了，倒是比历史上已经多活了好些年。
祢衡初来许昌之时，也曾被许昌的繁华深深震撼。
他来到许昌找到了好友孔融，二人一番深入交流后，便也准备留在这里大展拳脚。
可哪知道，孔融的几次推荐，竟然都被曹老板给无视了。一向高傲无比有偏激任性的祢衡，哪里受到了这般“侮辱”？
于是后来曹操勉强答应，甚至几次召见他时，祢衡都坚决拒绝了。
又听闻曹操今天晚上要宴请自己的得力功臣和干将，祢衡心中的偏激再度爆发，这才有了祢衡夜闯丞相府群宴的这一幕。
曹操闻言一脸愕然，轻声问道：“之前我几次三番召见他，他都以各种借口拒绝了。为何今日却偏偏要在宴会上不请自来？”
陆彦耸了耸肩，回答道：“谁知道呢，要不你问问他？”
“你可是祢正平？”曹操果然开口问道。
祢衡被曹操叫破了身份，却猛然爆发出一阵大笑。
老曹眉头微皱，问道：“你因何发笑？”
弥衡拱手，微微一礼道：“野人弥衡，拜见曹公！”
他现在这模样，倒真的跟野人有几分相似。
行礼之后，祢衡说道：“某笑这偌大的丞相府中，竟无一人也！”
再次被赤裸裸的羞辱，即便是脾气再好的人也忍不住要发怒了。
可就在有人试图起身回敬两句的时候，祢衡却忽然伸手将自己满是补丁的衣服袖子，给撕了下来！
“撕拉！”
不仅如此，他还将自己一截裤腿也给撕了。
这家伙的举动，让在场绝大部分人都懵了，陆彦当然也不例外，他脑子里还莫名蹦出一个念头，“这么早就有搞行为艺术的人了吗？”
不过曹操陆彦不明白祢衡用意，却不代表其他人不知道。
这时候，坐在曹操下手的荀彧轻声说道：“接舆髡首兮，桑扈臝行...出自屈原《九章》，后面便是：忠不必用兮，贤不必以。伍子逢殃兮，比干菹醢......”
经过荀彧的解释，曹操和陆彦这两人才恍然大悟。髡首、臝行都是对忠贤人才不能被用的控诉，原来祢衡这家伙，是在暗讽曹操不会用人，跟楚怀王一样是昏庸之主！
“有些腐儒骂起人来不带一个脏字...而这祢衡却更胜一筹，骂人都不用开口的...”陆彦心中对喷子的认知，瞬间又上升了一个高度。
现场很是安静，而荀彧的话虽然说的比较轻，但也能听出里面的一些语句。
见有人如此迅速的便识破了自己的用意，祢衡态度倒是缓和了一些，甚至对着荀彧还拱了拱手。
荀彧回礼，顺便站起身说道：“祢正平，你也算是平原名士，有何不满大可向丞相直言便是。”
祢衡虽然刚刚向荀彧行了一礼，但那仅仅是因为他认同了荀彧的学识，并不代表他认同了荀彧这个人，尤其是长得比自己还帅的人。
“你是什么人？”祢衡语气有些不善的问道。
荀彧涵养极好，即便祢衡如此无礼他依然风度翩翩的回应道：“在下荀彧，荀文若。”
“哦。”祢衡哦了一声，没有下文了。哦是什么意思？你特么倒是说话啊！
尴尬的气氛弥漫着整个丞相府，荀彧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饶是他涵养再好，此刻也有些绷不住了。
陆彦见状忍不住摇了摇头，心道：“跟喷子说话的后果就是这样...荀彧啊荀彧，你还是太年轻了。”
见识过后世网络喷子和键盘仙的陆彦，深知这些人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对付这些人，最好的方式就是不要去搭理他们。因为你越是反抗，他们便会越加兴奋，无论如何最后吃瘪生气的人还会是你。
荀彧感觉像是被架在火上烤，有人终于看不下去，站起身呵斥道：“无礼小人，荀令君岂是你能羞辱的！”
有人给自己解了围，荀彧终于能够坐回去了。
祢衡转向仗义出声的那人，不屑的瞥了一眼，问道：“你又是哪根葱？”
回答了就变成了葱了，不回答又显得太过怂包...那到底是回答还是不回答？
好在那人懂得避重就轻，他没有正面去回应祢衡的问题，而是说道：“荀令君智略深远，治政有方，虽萧何、陈平亦不过如此！”
祢衡皮笑肉不笑的回了一句：“呵呵！荀文若确可借面吊丧！”
“噗！”
此话一出，许多暗中还在吃肉喝酒的人，忍不住将嘴里的酒水给喷了出来。
荀彧可借面吊丧？？？这特喵的也太损了吧！
古代丧事一般都要请容貌庄严俊伟的人主持，客家一般也是派长得好看端庄的人参加。所以祢衡说荀彧“可借面吊丧”，是在暗骂他只是徒有其表罢了。
陆彦心中乐道：“这兄逮也真是太损了，真不愧是喷子的鼻祖啊！”
“仗义”出声的那位人士，又接着说道：“戏祭酒运筹帷幄，智计百出；郭祭酒深谋远虑，洞察人心！”
“戏志才可白词念赋；郭奉孝可端茶送水。”
“......”
不等那位兄弟再点名，祢衡直接连珠炮般的开口说道：“荀攸可使看坟守墓，程昱可使关门闭户，张辽可使击鼓鸣金，许褚可使牧牛放马，乐进可使取状读招，李典可使传书送檄，满宠可使饮酒食糟，徐晃可使屠猪杀狗，夏侯惇称为完体将军，曹子孝呼为要钱太守！”
“！”众人长大了嘴，目瞪口呆，宴会现场中人，一时间连呼吸声都忘记了。
被点名的，心中羞愤不已，没被点名的则心中暗自庆幸...
就在陆彦庆幸自己没有被祢衡点名之时，老曹却忽然发话了，“我有每战必为先锋，世间近无敌的赵云赵子龙！”
祢衡瞥了一眼曹操，说道：“赵云可使牵马坠蹬，堪堪可用。”
“咯噔！”陆彦见老曹点到了赵云，心中咯噔一声，暗道要遭！
果然，不等陆彦阻止，曹操伸手指着身边的陆彦问道：“我有文武巅峰陆长生！敢问，世间还有何人能与之比肩？！！”
第四百三十二章 设使天下无我，当有几人称帝，几人称王？
陆彦心中无奈，暗道：“安安静静的喝酒不好吗，为什么要把祸水引到我的头上...”
曹操话音落下，便见祢衡抬着头眺望了陆彦一眼。
俄顷，他嘴角忽然挂起一丝冷笑，道：“陆彦者，不学无术，偏爱那奇淫巧技；擅自改动祖制，行那祸国殃民之策！”
祢衡话音未落，众人心中大惊之下纷纷起身，惊愕的看着祢衡。
要说制度、政策好不好，现实是最有说服力的，陆彦的功绩就摆在那里，明眼人也都看在眼里。不说那些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变化的百姓，就说那些当初最反对陆彦的世家豪族，在如今家族比以往更加快速的发展中，也慢慢妥协并接受了陆彦制定的规则。
这样前无古人的盛世缔造者，在祢衡嘴里竟然变成了奇淫巧技，祸国殃民的妖人？
经过最初的惊诧之后，众人突然间又爆发出了一阵哄笑声。
闻讯赶来的孔融正好看到了开头的那一幕，此刻他也收住了脚步，慢慢退到了墙角的一处阴影当中，“丢人了...”
孔融的这个丢人的念头刚刚升起，果然，场地中便爆发出了一阵哄堂大笑，
“哈哈哈哈！”
“此话一出口，我们便知你祢衡不过是徒有虚名，徒逞口舌之辈。”
“丞相，陆骠骑！此人完全脱离了实际，尚自活在自己臆想的世界里...咱们不必搭理他，叉出去就是。”
曹操听了祢衡刚才那番对陆彦的评价后，心中的怒火也突然消失了。
老曹语气平静的对祢衡说道：“还好你拒绝了我的征辟，你这样的‘人才’，我曹孟德受之不起！”
祢衡看着周围人的反应，再感受到其他人被自己精心挑起却又瞬间消失的怒火，他心中突然有些慌了起来，“怎么回事儿？我到底哪里说错了？”
“唉...让你喷人不做功课，这下翻车了吧？”陆彦心中有些好笑。喷人也不能乱喷啊，喷错了地方或者位置，那不就等于向大家揭示了自己的无知嘛...
陆彦摇摇头，暗道：“这祢衡本身还是有些能力，只是心术、品德不正，妄图以踩压别人抬高自己的方式来获得晋升之资。”
见祢衡罕见的露出了一丝茫然，陆彦站起身，拱手说道：“诸位，且听我一言。”
丞相府内的宾客，见正主陆彦发话了，顿时纷纷向陆彦回礼，而后坐回了原位静待陆彦下文。
这种对陆彦发自内心的尊重，让祢衡愈加手足无措起来，“我难道...真的说错话了？”
陆彦向祢衡问道：“敢问祢正平，你会些什么？”
祢衡被陆彦的问话惊醒，他抬头看去，发现此人身周竟然隐隐有柔光氤氲。
闭上眼使劲揉了揉，祢衡发现那柔光又消失了，“是我眼花了？”
又上下打量了一阵陆彦，祢衡确定是自己眼花后，这才开口回答道：“在下不才，通读古今，上知天文，下知地理......”
陆彦摆摆手打断了祢衡的话，说道：“若论论经史文章，绝大多数读书人都比我陆彦强。”
祢衡扫了一眼周围，冷冷一笑道：“呵呵，算你还有自知之明。”
陆彦并未被挑拨情绪，而是继续说道：“不变为经，先后为史。诸家为子，圣言为集。”
说到这儿，陆彦话锋一转，问道：“可这些，能让百姓吃饱饭吗？”
“圣人智慧，可使百姓开智，超脱蒙昧！！”祢衡梗着脖子，上前一步，回答道。
陆彦嘴角露出一丝微笑，继续问道：“敢问，在我造出新纸，刊印书籍之前，哪家百姓能看得起书？”
祢衡下意识想反驳，可张嘴之后，却发现他根本不知道百姓看不看得了那些经典。
祢衡是标准的世家出身，在他想来，读书不过只是日常而已，这天下谁还能看不起书呢？
可之前的教训历历在目，这句话，他现在不敢说出口了。
陆彦见祢衡沉默不语，于是继续说道：“学习经史子集，为的是学习知识、使用知识，提升自己的学识，拔高自己的认知。可你也要知道，若是读书脱离了实际，那便是一纸空文，纸上谈兵，书读得再多，也不过只是泛泛而谈之辈罢了。”
陆彦出自普通百姓，他祢衡生来就在世家。
祢衡深知，自己在民生方面是无法跟陆彦相比的，所以他不打算跟陆彦继续纠缠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是改变了话题，说道：“都说春秋无义战。可若依我看，方今天下，跟春秋之时并无二致。今天子困于许昌，皇权旁落，所为诸侯不过是想趁机火中取栗，又有几人心怀汉室？”
“放肆！”曹仁终于忍不住下去了，这狂徒分明就是在挑拨离间。
这时候，曹操站起身，说道：“
董卓乱政之时，是我曹操发布檄文，号召天下英雄会盟讨董；
天子蒙难之时，也是我曹操出兵，拼死救回了天子和朝中大臣；
百姓深受天灾兵祸，还是我曹操开辟屯田，发展农业商业，这才有了中原的繁华盛世......
敢问祢正平先生，设使天下无有我曹操，当有几人称帝，几人称王？”
曹操这话说得霸气，也是真情实意，极为契合现实。
在座的文臣武将，包括躲在暗处的孔融，都忍不住为曹操的话所打动，点头称是。
东汉曾出现了两个伪帝，一个阙宣，一个袁术。
阙宣只是个闹剧，被陶谦、刘备联合剿灭；可袁术却非同小可，有着真正颠覆汉室的实力。要不是曹操及时出兵剿灭了袁术，大汉不知道真的又会多出多少的帝、王出来。
不等祢衡再说什么，曹操朝着一处昏暗的地带，喊道：“孔文举，如今天下未定，大半百姓尚且身处水深火热当中。我现在实在是没有时间和精力与你的朋友辩论孔孟之道，圣人大义，你还是赶紧把他领走吧。”
曹操下了逐客令，不等祢衡再说话，孔融赶紧从墙下阴影中冲出来，拉着祢衡便朝着丞相府走了出去。
在离开丞相府后的路途中，祢衡回忆了自己今天的遭遇。明白自己今日落了下风，转折点便是从批判陆彦开始的。
孔融有些痛心疾首的说道：“正平呐...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如此贬低陆骠骑的功绩啊！”
深深叹息一声，孔融忽然抬手扇了自己一耳光。
祢衡在别人面前狂，可在孔融面前还是很正常的。他见孔融竟然自己给了自己一巴掌，连忙伸手拉住孔融的手，阻止道：“文举兄，你这是何意？”
“唉，你来了许昌之后便一直住在我家里。都怪我，应该早一些带你去各地转转，看看如今丞相治下百姓真实生活的。不然你今天也不至于闹出这种笑话，都怪哥哥我啊！”
听到孔融的解释后，祢衡心知自己恐怕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第四百三十三章 给孔明做个示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