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宴 第455章

作者:西子

她狠了狠心,“我明白了。”

她起身要走,男人似是看穿了她视死如归,对乔苍割舍不下的心肠,黝黑的面孔迸射出一缕凶狠,“做成,有立功的对待,做不成,你该知道雄哥多狠。不会因为你是女人,就对你网开一面,相反,没有办不到的,只有你不肯,不肯为雄哥效力,他还会不会留。不要指望乔苍救你,你是他的敌人。”

有读者问新书,构思和剧情在我脑海,但盛宴快完结时才会动笔,目前只写盛宴,以免分神、烂尾,要对得起你们和我的故事。姐妹儿放心,最晚12月发新书。

这红尘中千千万万的男女,逃得过成与败,逃得过分与合,唯独逃不过情关。免-费-首-发→【追】【书】【帮】

她淡淡说我知道。

男人冷笑,“既然知道,就不要明知故犯,做错不可挽回的糊涂事。”

絮絮开口伴随一声冗长叹息,“他没那么容易算计,雄哥除了让我碰运气,还有别的交待吗。”

男人斩钉截铁回应没有,雄哥只看重结果,过程如何任由你。

她是他的敌人,而不是情人。

她该清醒意识到这一点,而不是浑浑噩噩,被一层美好的糖衣所蛊惑。

要么是别人不放过她,要么是她不放过自己。

前者被动承受命运齿轮的蹉跎,后者主动权握在手里,可以决定如何死去,惨烈或悲壮,值得被铭记,留下一丝印象,而不是尘归尘土归土,那般无声无息,又灰飞烟灭。

絮絮走出餐吧,整个人如同被点燃,冰与火的极致折磨与纠缠,将她变得魂不附体,百般落魄,她到底逃不过被束缚,被摆布,被算计,她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只剩下依附,剩下听命,剩下身不由己的女子。

絮絮回别墅的路上,乔苍恰好风尘仆仆抵达漳州港。

奔儿头带着几个马仔蹲守铁门外的草坑里抽烟放风,浓稠的烟雾将身影模糊虚化,透过雾气仔细辨认,能看到一张张讳莫如深的面容,乔苍在自己掌管的地盘并没有警惕留意角落,闷声不语直奔码头内走,一个马仔转身时瞧见他,眼睛顿时一亮,仿佛看到救星般,挥手大喊苍哥!

乔苍倏而停滞,这么多人望眼欲穿在外面等,他明白发生了大事,目光落在惴惴不安的马仔脸上,“什么情况。”

马仔向人潮攒动的里头努了努嘴,“南码头遭殃了,听说进了一批货,是销往大学城劣质的嗑药,那边酒吧多,最近条子盯紧这一块,撞枪口上了,捎带着四个码头都盘查,今儿轮到咱。苍哥,仓库的门无论如何不能开,常爷输送到澳门的军火,见了日头立刻要泛水的,您得想法子。”

南码头是万爷的地盘,万爷在福建号称总瓢把子,黑道上说一不二的主儿,颜面只要摆出去,谁都买几分账,他尚且兜不住的麻烦,乔苍更不能,他毕竟辈分还嫩,资历也浅。

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刚站稳脚跟,关键时刻常爷在背后瞧着,他链子绝不能掉。

乔苍舌尖舔了舔门牙,“谁带队。”

马仔说林队。

林队是福建省公安厅原政治处主任,后来平调缉毒大队做处长,因为失控了暂时羁押在缉毒队的甲a级通缉贩毒要犯,致使对方自残离世,封死了清剿一支缉毒暗线的突破口,被降职做了刑侦处队长,道上人最怵他,他眼力极其毒辣,为人处事不好商量,软硬都吃,也都不吃,完全看心情,不是什么清官,也不是贪官,整个人在仕途的定位都很模糊,实在拿不准。

乔苍摸出雪茄,先点了一根压情绪,他扬起下巴,示意马仔开铁门,几十斤重生了锈的铁锁被拉下,哗啦一声惊天动地的闷响,惊动了里面刚下船的条子。

林队比猴儿还精,他没乘坐警车呼啸而来,包围港口打草惊蛇,而是无声无息直捣老巢,从内部出击,自万爷的南码头上船,经过十几分钟水路,抵达乔苍的西码头,打个措手不及,连转移的时间都不给。

同行是冤家,万爷被条子栽面儿,自然要拉同僚下水分担屈辱与风险,别说没那交情,真有也不会通风报信做好人。乔苍走近后一眼看到条子簇拥在中间的林队,他手持公安部第一批下发的新式64手枪,从甲板往下跳,这一跃便从数米开外,变成近在咫尺,抬头两人颔首一笑,同时伸出手招呼对方,“乔老板。”

“原来是林队长大驾光临,怎么保密措施做得这样好。过来与我交情,还不让我知道,和我逗着玩吗。”

林队哈哈大笑,滴水不漏抵挡乔苍的第一炮,“这不是给您惊喜吗。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提前告知,还能有这份震撼吗。”

乔苍目光意味深长流淌过他身后大批警力,不算十分遥远的南码头被烟波笼罩,显得很是朦胧,条子突查后此时满地狼藉,仓库,船舱,帐篷,连所属的木屋都未曾幸免于难,到处是凌乱堆砌的杂物,破碎的瓷器,毁坏的烟草海绵,一些物品甚至投入海畔,在浅水滩处浮荡,所有角落都是被翻找侵蚀的痕迹。

乔苍牙齿咬住烟卷,尽力让自己每个字说得清楚而有气势,压倒对方凌锐的傲慢的派头,“确实很震撼,不过这样的震撼我并不喜欢,我更愿意林队事先通知我,突查不是我肯接受的事,同样,西码头也不是南码头,对待故意找麻烦还能坦然处之。”

他眉目生出一丝狠意,“我不问对方什么人,多通天的本事,只要证据在,我立刻退让,倘若只是配合,我乔苍从不配合。”

林队听出他有撕破脸之意,寻常黑帮几乎不会与条子当面闹僵,万爷道上牛逼到极高的程度,他手下堂主在南码头照样让条子搜查,大不了查出点什么,条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收一大笔名义税款,实际上的贿赂罢了,这个面儿是一定要给的,而乔苍初生牛犊不怕虎,这狼崽子是要反过去栽条子,他还嫌出的名气不够大。

林队也有隐隐怒意,脸上原本敷衍的笑容荡然无存,“乔老板,这是不支持我工作了。”

乔苍云淡风轻,和林队同时松开了彼此的手,烟蒂燃得越来越旺,浓烈的雾气升腾缭绕刺入眼眸,熏得他略微眯起,缝隙内溢出冷冽的精光,“林队看我不顺眼,还是欺负我年轻资历平平,要捏软柿子从我这里搞政绩。西码头的幕后老板在广东,我不过打杂糊口,当官的逼我,我又能如何,莫非要我亲手打碎自己混饭吃的碗,才能放我一马吗。”

林队讳莫如深浅笑,“乔老板这才是真为难我了,你自谦过重,如果你都是资历平平,怎会一夜之间福建无人不知漳州港乔苍。自从你接管了西码头,港口日夜货物往来不停歇,漳州市只做这点生意,经济就不发愁了。我还想如何调到这边工作,有了乔老板带领西码头打江山,当官的这点小利,小小的诱惑,还算什么。”

一语双关,讽刺意味极浓,乔苍不由挑眉,两人注视对方许久,瞬息万变的表情下,藏匿着同样千变万化的面孔,从起初的试探,摸底,到中间高潮爆发时的博弈,对垒,再到最后偃旗息鼓时,那一抹意味深长的交锋收尾,林队今天来并不是势在必得要对西码头下手,也算打着市局刑侦处的官家幌子,会一会乔苍到底何方神圣。

比他想象中还要高深莫测,二十岁的男儿,这副沉稳防守,内敛老成,在你来我往谈笑风生中的锋芒毕露,真是不可小觑。

乔苍抖了抖烟盒,抻出一颗雪茄,递到林队面前,对方打心眼里不想抽,可这不是一根烟那么简单,而是一个台阶,一个主动妥协的信号弹,林队毫不犹豫接过叼在唇角,乔苍侧身遮挡海港呼啸料峭的风口,等烟头点着才说,“西码头做的是正经规矩营生,这一点我可以担保。如果林队不信,您这位老朋友,日后无论从多远的地方来,我随时不亦乐乎。”

相逢一笑泯恩仇,一醉解千愁,一支烟更是化干戈为玉帛,抽出了眼前这点情谊。

乔苍与林队各自退让半步,条子未曾进入仓库,只是在船舱和帐篷内象征搜查,西码头也遭殃的消息立刻传遍漳州港,条子的颜面找回,乔苍也毫无损失,两方各取所需,相安无事,和平散场。

条子乘船扬长而去,一望无际的海面留下淡淡的波纹涟漪,西码头驻守的马仔长舒一口气,仓库内的二十五箱军用狙击枪和十箱金弹头菱形螺旋子弹,要运送到澳门赌场,这边交易拖了对方两个月,澳门赌场是国内数得上的黑帮组织,这么玩儿砸招牌是小事,一旦被认定耍着玩儿,两方的梁子算结下了,要付出血的代价才能平息。

乔苍在西码头盯着手下装货,盘点,收舱,拉绳,全部打点好后,只等黄昏出港,经过卡子口和国道哨子口,两天两夜的时间,便可驶入澳门边境,进入境内,货物能否顺利到达赌场手中,就看他们自己的人脉与道行,乔苍这一方只负责这一趟内地路线的运输控制。

马仔将他送出港口,笑着伏在车窗旁,腔调流里流气问,“苍哥最近有空就回去,是陪那位小嫂子吗?”

乔苍不语,神色专注发动引擎,手指灵巧系好安全带,脸上风平浪静无波无澜,看不出喜悲,沉寂得有些过分,马仔说等过几日苍哥腾出空闲,带着嫂子出来玩一玩,我们也见见,总不能失礼,让嫂子心里不痛快,好像我们怠慢似的。

乔苍失了耐性,“什么时候的事。”

马仔一时没反应过来,笑说过几日,您定。

乔苍侧过头,隔着敞开的玻璃窗看他,“哪来的嫂子。”

马仔被问愣,他灼灼的目光太逼慑,他吓得半响支支吾吾说不出什么来,乔苍警告他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说,任何人都不能。

絮絮傍晚忽然有兴致下厨,她本想找一条崭新的围裙,却发现厨房并没有,而衣柜内放置着一件属于乔苍的白色衬衣,边角有些泛黄,丝线也脱落,扣子还少了一枚,怎么看怎么狼狈,可他未曾扔掉,似乎在纪念他曾颠沛流离的过往。

絮絮深藏不露的厨艺非常好,遗憾是这世上并没有哪个人尝过,她很少亲自做,这是多么美妙的一件事,如果只形单影只,独自狂欢,她宁可吃没有味道的东西,也不愿浪费自己心意,付诸空气,付诸阳光,付诸这不懂欣赏,不解风情,没有陪伴的时光。

她想大约是因为遇到乔苍,他改变她的执拗,让她想要为他做件事,在她和他终将破碎的一日到来之前,留下一点美好,至少他往后的日子里想起她,不是仅仅一个冷冰冰的名字,总有一点欢欣,一点温情,一点值得回味。

她熬好粥,用文火炖着,省得冷却,再热透时便会过于粘稠,失了口感,她利落打开另一边炉灶,往锅里加入肉丁,这时忽然听到客厅玄关的动静,她担忧鸡蛋饼烧焦没顾上回头看,随口在噼里啪啦冒油的声响里问了句,“苍哥,是你吗,怎么今天回来这么早?”

香味从那扇门内传出,十分浓郁,乔苍脚步一滞,他以为自己出现幻听,沉寂片刻才回神,他视线环绕面前每一处,都是他熟悉的,只是多出女士拖鞋和到处摆放的女士用品,在赤裸裸告诫他,絮絮一直住在这里,他救回的那名女子,失贞于他,与他朝夕相伴。

他孑然一身太久,从记事起便浪迹天涯,吃百家饭,做童工,尝遍人世艰辛,他一度很不适应。

而絮絮如此侵入他的生活,用她的柔情改变他沧桑的对这个世界满是隔膜与疏离的心肠,虽然很渺茫,很微弱,但至少比一丝裂缝都没有强。

他脱下西装,扯掉领带,缓步走去,随着靠近,香味充斥鼻息,他蓦地有些饿了。

絮絮听见脚步声,抽空回过头,她欣喜的眉眼,惊讶的样子,像极了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女,纯情明媚,简单良善,“还真的是你呀。”

乔苍脱口而出问还能是谁。

絮絮皓腕摆动铁铲,将鸡蛋肉饼翻过去,娇嫩金黄的颜色在被吸纳入排风扇的一缕光柱中肆意飞舞,像一场浮世繁华的梦。

他说不出这一刻的感觉,到底是否习惯,每日不论清晨黄昏,还是夜深寂静,他回来就有这样一个女子在等候,为他掌灯,为他温粥,笑或不笑,生机勃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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