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宴 第420章

作者:西子

司机凝眸锁定车尾,看了眼灯,“路口不大,13秒,乔总开得不快,应该可以。”

何笙用力抓紧椅背,真皮在她的指甲刮磨下,簌簌斩落,“你有妻子吗。”

司机说当然,还有一双儿女,乔总不亏待下属,日子过得还可以。

“你有过背叛的念头吗。”

司机怔住,他片刻后有些不好意思说,“天底下的已婚男人,都有过艳遇的幻想吧。只是这机会未必能掉到头上,资本不够,怎会有这美事。”

何笙舔了舔唇,“如果资本足够,你推得开投怀送抱的女人吗。”

司机说婚是一定不会离,毕竟还有子女,只是推开…恐怕不能。

她不再吭声,面容恍惚惆怅,灯光变绿后,司机疾驰跟上,宾利的影子还能隐约窥探一些,但似乎停下了,越来越近,直到咫尺之间,何笙按下车窗,映入眼帘是一家新式餐吧,装潢极具格调,整体呈银白色,不过地点不醒目,在南北大道的背后,一个狭小的西路口。

里面客人不多,桌子都空着,隔着一扇镌刻满花纹的宽大玻璃,她仓皇窒了呼吸。

橱窗中相对而坐一男一女,男人正是乔苍,他穿着早晨离开时的金色西装,时不时为女人夹一点菜,清淡而温和的笑容溢满脸孔,对面的女子只露出半副侧影,何笙想要看清,可角度怎样都不能,这个女人她从未见过,但她知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邹小姐,将她的婚姻,她的生活,搅乱得一塌糊涂,天崩地裂的女人。

她打败了毒辣的沈姿,打败了阴险的常锦舟,打败了这觊觎的千千万万的妖精,怎么就毫无征兆的,输给了邹小姐。

完全措手不及。

她知晓时,已经没了转圜余地。

乔苍似乎说了什么,女人眉眼弯弯,笑得璀璨,她修长纤细的身姿,在一袭驼色衣裙的包裹下,玲珑有致,散发出成熟女人的风韵,她大约三十出头,不年轻,也不水嫩,或者是一个少妇,但一定不是姑娘。

她探出手臂,搭在乔苍肩膀,轻轻推搡了下,两人一同笑出来。

这一幕令窗外的何笙心如刀绞,司机喊了她两声,她都充耳不闻,直到后面的车辆再三催促,司机不得不驶离,而何笙的目光则长久呆滞的定格在玻璃上。

橱窗内一闪而过的人影,邹小姐合拢窗纱,抵挡住外面刺目的阳光,她恰好看向方才汽车停泊的地方,只有淡淡的烟尘,在空气中旋转飞舞,诉说着那曾有过谁。

她托腮喝了口苏打水,“这样的惊喜,一般女人恐怕承受不住。”

乔苍似笑非笑,“是吗。”

“女人很坚韧,也很懦弱,她所有的美好设想,被打破的时刻,她可能绝望到自杀,也可能强悍到反击。”

“她是后者。”

乔苍想到何笙别扭到不行,还不肯说的样子,唇角的笑容便怎样都挥之不去,邹小姐叉住一块西兰花,“我记得你以前不爱笑。许多人看到你第一眼,都不想再接触,他们觉得你很危险,是一种会被你玩死的恐怖。”

乔苍蓄满红酒,“那你呢。”

邹小姐说我不爱你呀,你也不爱我,我们没有感情的交集,若不是你这次需要我为你设计婚纱,你哪里想得起我。

乔苍微微偏头,柏油路被阳光蒸腾出浓稠的热雾,他指尖晃动着高脚杯,这么多年他虽不说,可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何笙的美好与狠毒之下,也有一颗娇弱心肠,心肠被世道凉薄阴谋物欲包裹,竖起了利刺和铠甲,可只要耐心剥离,总会露出鲜红的肉。

他曾身陷重重危险,连自己性命都朝不保夕,他的风光背后,掩埋着刀尖舔血的黑暗。

他无法承诺,多少次冲口而出,那句我娶你,跟了我。都在他的权衡与克制下,苦涩咽回。他曾在无数个夜晚,将车停泊在周容深的别墅外,他仿佛偷窥者,凝视那扇窗口中何笙对另一个男子的笑。

那笑多妖娆,多温柔,正是这份妖娆和温柔将他击碎,他拼了命要夺取,要闯荡,闯到他有足够能力,足够筹码,向所有试图打败他的人宣战,掌控他存在的世界所有阴暗、厮杀、算计与成败,才去掠夺她。

他绝不会让她跟着自己颠沛流离,亡命天涯。

她不过二十三岁,她也有梦。

她从未走进过婚礼殿堂,更从未做过谁的新娘,周容深只给她一纸婚书,她便感激涕零,连爱与恨,生与死,都因他委曲求全。

她有时嚣张的模样,让他恨得牙痒痒,他想过打残她,让她不能离开他的视线,囚禁她一辈子又如何,至少他不再担忧,这个女人会从他的世界飞走。

他举起长刀,红了眼睛,最终还是放下。

她明媚得意,伶牙俐齿,是那么可爱,他倘若折断她羽翼,这爱太残忍。

他转过头,饮了口酒,他期待,也幻想,她穿上婚纱的模样。他要给她所有男人都未曾给过的,他要将周容深的印记,从她心上狠狠拔除,再不能复燃。

在他失神时,邹小姐接了一通电话,她挂断后说,“婚纱已经缝制好了,你什么时候要。”

乔苍说明日。

邹小姐掐算了时间,“哟,这么仓促?你挺着急娶她呀。说来听听,这个女人到底哪里好,让你连她嫁过人都不在乎,乔老板也是天之骄子了,不委屈吗?”

乔苍放下酒杯,将一块雕琢得极其精致的胡萝卜沉入杯底,酒水在撞击下冒出气泡,一层层,一片片泛动。

“在她之前,我曾想过有朝一日把我征服我的女人,会是什么模样。遇到何笙以后,和我想象的完全不同。”

邹小姐笑问,“她贤淑吗?”

乔苍摇头说不,一点也不。

她问那她听话吗。

他眼眸漾起更浓的笑,“她喜欢和我唱反调,喜欢算计我,激怒我,还喜欢招惹别人。”

邹小姐喷出几滴水,“怎么会有这样不安分的女人?然后呢。”

乔苍说然后,我就要在她毫无知觉下,为她解决后患,护她从风波里安然抽身。

邹小姐更惊奇,“为什么不让她知道?”

何笙曾替姐妹儿出头,搞残了一个床上没轻没重的商贾,对方何止经商,和白道的爷也有牵扯,乔苍得知对方要趁周容深出差把何笙绑了轮奸她,算作教训,他安排了十几个马仔,直接在路上料理了对方,打断一条腿,对方找到后台,对盛文的财务施压,好不容易谈妥的土地局指标,也被划掉。

乔苍打人在先,不能动用白道的人脉平息,他干脆没出声,任他们占个上风,可对方不依不饶,非要他交出何笙,这下激怒了他,他直接绑了后台的情妇,扒光衣服丢在狼狗窝里,和那白道的爷彻底结下梁子,诸如此类的麻烦,乔苍为何笙擦过不知多少次,这些她一无所知。

他喉咙卷着酒水轻轻翻滚,“她所有刁蛮,恶毒,惹出的祸乱,在我眼中都不是错,更不是罪,仅仅是风月里玩闹的计谋,小女人的任性。世人辱她,恨她,才是我认为的错,只要我知道,都不会留。看她沾沾自喜,觉得自己很厉害,无所不能,她会非常快乐,得意,这不是很美好,她知不知道并不重要。”

邹小姐恍然,也错愕。

什么是风月,什么又是情爱。

世间男子肤浅的甜言蜜语,在乔苍面前,似乎都不攻自破。

那么污浊,可笑,苍白又虚伪。

何笙最终没有等到他回来。

饭菜热了冷,冷了热,都失了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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