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看仙傾 第85章

作者:錯哪兒了

  “可惡的天書院弟子……”

  “?”

  耳聽著小鑑主喃喃一聲,季憂有些拿不準她的心情。

  其實顏書亦也拿不準自己的心情,姣好的容貌上帶著點點清冷之意,但藏在茶桌下的粉潤腳趾卻忍不住動來動去。

  她許久都沒有見他了,心中是有億點想見的。

  但在她原本的打算之中,自己應該是以鑑主身份喚天書院弟子上玄劍峰,隨後讓他跪在腳邊高傲訓話的。

  但族叔的茶會卻打亂了這個計劃,硬是拖了一天。

  她心煩半日,在卓婉秋的推波助瀾下上了頭,於是噠噠噠地下了山,主動來見他。

  可真見了之後又覺得身份有些彆扭了,不知該如何開口。

  是隻見過兩次但因為長得很好看讓他忍不住親近的陌生女子,還是威嚴加身的靈劍山鑑主?

  若是隻見過兩次但因為長得很好看讓他忍不住親近的陌生女子,那說話時必然會嬌氣一些。

  可現在是靈劍山腳下,自己面對的這個人是來挑戰自家宗威的男子,自己作為鑑主總不能對他脾氣太好。

  可若是扮演威嚴加身的靈劍山鑑主,自己又是主動送到他房間裡來的,有些裝腔作勢。

  顏書亦走神的心想著,忽然就看到一隻手遞來一枚剝開的南瓜子,於是下意識地張開粉潤的小嘴把它吃掉。

  靈州人愛拿炒制的南瓜子做吃食,城中隨便哪裡都有售賣。

  好吃。

  小鑑主輕嚼了一會兒後忽然眉心微皺,重新將雙眸眯起:“天書院的學子還真是比想象中的大膽些,不知道這是我靈劍山腳下?還敢如此放肆?”

  季憂明白了她今日扮演的性格,立刻拱手:“在下季憂,參見靈劍山鑑主。”

  “見到本鑑主為何不跪?”

  “現在跪了以後還有什麼帝位……”

  顏書亦忽然藉著燭火盯著他看了一陣,發現他似乎好看了許多,於是眼神閃過一絲茫然。

  這第三次相見的陌生男子本就有些書生意氣,玉樹臨風,現在隔了幾日不見,體魄好像更加強健,便連皮膚都白皙潤滑了許多。

  客棧提供的茶桌很小,寬度只有半尺。

  兩人對面而坐,加上身體前傾,其實湊得極近。

  顏書亦此時還帶著“靈劍山鑑主”的威嚴表情,伸在桌下的白皙腳丫忽然便被捉住,瓊鼻忍不住微皺,卻沒有打他。

  這倒不是季憂膽大包天,敢直接衝撞女帝。

  主要是這丫頭面容清冷,語氣鋒利,但腳腳總在下面晃來晃去。

  再次相見的喜悅似乎全從玉足上傳遞出來了,晃的季憂有些心神不寧,便直接其握在了手裡。

  珠圓玉潤的腳趾就像是被精細雕鑄的,冰涼而柔軟,原本極不安分,此刻卻在他掌心老實了下來。

  “青雲天下雖有問道一說,但千百年來都未曾有人敢如此做過,你們這般堂而皇之地來我山門,真不怕走不下山去?”

  顏書亦都沒踢他,似是默許了大膽天書院弟子可以摸鑑主腳腳。

  季憂坐直了身子:“我不得不來。”

  “天書院果然強硬,原來連門中弟子都如此身不由己。”

  “其實院中並沒有硬要我來,是我自己心中對靈劍山存了幾分惦記,便想親眼來看看。”

  顏書亦怔了半晌,覺著對方手掌的溫柔忽然抿了下嘴,隨後又故作鎮定道:“你應該聽說了天劍峰要辦茶會,邀來了問道宗和山海閣弟子,問道宗早就想殺你,你真不怕死?”

  季憂將手中的冰涼腳心揉搓了半晌:“天劍峰乾的?怪不得,我就知道正直善良的玄劍峰不會想出這種損招。”

  “小小天書院弟子,說話倒是中聽。”

  “靈劍山鑑主面前,不敢作何隱瞞,此番之言皆是發自內心。”

  顏書亦忍不住在他手心踢了兩下:“本鑑主今日下山,本是想殺一兩個天書院弟子,叫你們知道什麼是靈劍山的劍,你總說些好聽的,叫我如何下手?”

  季憂抬起眼看著他:“尤不渝就在一樓,我知道他住在甲子號房,你要不要去?”

  “你是天書院的叛徒麼?”

  “那倒不是,只是有些私仇,他這一路上看我極不順眼,總忍不住要罵我幾句,煩都煩死了。”

  顏書亦聽他提起尤不渝,忽然想起一件事:“你們中途去了一趟丹宗,還在上面留宿一夜,是不是有些樂不思蜀?”

  季憂知道她必然會問這個,鎮定開口:“稟鑑主,天書院與丹宗交好,於是天書院弟子在途徑涼州時便順便前去拜訪了。”

  “丹宗最近在為采薇姐相看女婿,聽說有個叫季憂的很合採薇姐心意?”

  “季憂那廝生的絕美,覬覦他的女子不計其數,但也不能算他的錯。”

  顏書亦冷哼一聲:“天書院果然都是些登徒子,哪裡都有未婚妻這話怕也不是假的,本鑑主就算出手殺一兩個都不會惹上冤債。”

  這句話倒不是無的放矢的,季憂本就心虛,思量半晌也不知如何作答,於是伸手捏了一枚南瓜子餵了過去。

  試探一下這醋勁兒有幾分。

  小鑑主看他一眼,沉默半天后開口:“我要那隻手的……”

  “你自己的腳你還嫌棄?”

  “大膽天書院弟子……”

  季憂換了個手喂她一枚南瓜子,便看她輕輕嚼著,女帝氣質有些繃不住開始要軟化下來。

  這也正常,畢竟哪有正經鑑主會半夜來一天書院男子房間溜達,她這“示威”根本就站不住腳,所以一喂就露餡。

  於是這輕柔似水的月夜,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冬日天書院的那間小小袇房。

  顏書亦伏在桌前,輕輕吃著南瓜子,秀髮散落在桌前。

  而隨著夜色的加深,窗外的月光變得更加柔亮,照射著她精緻的俏臉,看上去完美無瑕,肌膚勝雪。

  她就這麼靜靜地看著自己的那座雲頂天闕,又覺得自己變得奇怪了。

  每次相見,她都是刻意昂首挺胸地俯視他,但回頭想想才發現,自己似乎每一次都會被他哄住。

  當初因為無聊順便去天書院見他,現在看來就是一場錯誤。

  就因為那次脾氣太好了,導致她能俯視全天下,卻唯獨在他面前傲不起來,真是愁人……

  女子就是這樣的,一主動便被動了。

  季憂看著她伏在桌上,柳腰輕彎,不動聲色地眯起眼睛。

  我這算是矇混過關了?

  這丫頭沒細問丹山上發生的事情,我這算是逃過一劫啊,早知道不用那麼謹慎好了……

  還有不穿衣服在街上溜達的女子?可惜了。

  不過當思緒回到面前,他又覺得這畫面著實是有些奇妙了。

  天書院氣勢洶洶前來問道靈劍山,然後吃了個閉門羹,現在所有人的內心都是緊張的。

  可靈劍山那位小鑑主此時卻在自己面前趴著,嘴裡輕嚼著南瓜子,玉足還伸在天書院弟子的手中,乖巧的像是隻在打瞌睡的貓咪。

  這要是被別人看到了,估計是要感覺自己在做夢了。

  季憂在旁坐著,一邊沏茶,一邊剝著南瓜子,見著那遠天的夜色不斷濃郁,直到月朗星疏。

  想不出什麼更有威嚴地問話了,顏書亦看向漸晚的天色。

  “我要回去了。”

  “小小天書院弟子倒是頗懂禮數,雖說你們問道靈劍山頗為不敬,但念及師門之命不可違,你也是身不由己,我便饒你一條性命。”

  “明日山上見面,你們便沒有這麼好的邭饬耍米詾橹!�

  顏書亦忽然直起腰打了個哈欠,將被暖熱的玉足收回,起身穿上了鞋子踩了兩下。

  季憂正提著茶壺倒水,知道翹家少女要回山,不禁開口:“才剛來,不再坐會兒了?”

  “本鑑主的事何需你來操心,顧好自己的小命吧。”

  顏書亦說了一句,臨走前又端起茶杯喝了兩口,順便又捏了三枚季憂剝好的南瓜子。

  爹孃知道她出來了,她是不可能在山下與天書院弟子論道一夜的,他明日終歸是要上山的,自己今夜前來也只不過是打算提前看一眼。

  季憂本想送她到門前的,結果又被倒回來踩了一下腳。

  早知道就告訴她元采薇搶先看了原本留給她第一個看的東西了,看看她還能不能這麼威風八面。

  顏書亦此時已經行至走廊中段,回頭看他一眼,隨後便遮掩氣息而去。

  此時夜色漸深,客棧之中寂靜一片,唯有一樓的甲子號房中靈氣洶湧。

  尤不渝正坐在床榻之上不斷凝練仙道,額前冒出一片縝密的汗珠。

  雖說他自認不弱於人,但此時身處靈劍山下不可能不緊張,於是修煉就變得十分勤勉了起來。

  不過就在此時,一股狂烈的氣息忽然間從門外襲來,呼嘯之間將他猛然拍下了床榻。

  “誰?!”

  尤不渝霍然睜眼,眼神中升起一抹下意識的驚恐。

第一百一十章 靈劍山上

  上五境的每個大境界都有著對低境界者有著強悍的壓迫感,這是來源於對天道領悟的深湣�

  尤不渝身為殿主親傳年紀輕輕便到了融道境,其實已經算是天縱奇才。

  他還很年輕,壽元足夠,還有無限的可能。

  但此時此刻,門外的那股氣息卻讓他很清晰地感覺到,自己打不過。

  因為那股氣息讓他感覺自己的頭上彷彿懸了無數利劍,殺氣四溢,彷彿下一秒就會身首異處。

  難道是靈劍山的人要趁著夜色殺了自己?

  不,不可能。

  天書院弟子光明正大前來問道,靈劍山不會蠢到連上山的機會都不給就把他們斬在山下。

  可如若不是,今夜又怎會有如此高境界的強者蒞臨這已被天書院包下的客棧。

  “敢問,前輩是誰?”

  “莫不是靈劍山長老,怕那莊由贏我不過,便夜間暗下殺手?”

  “前輩可知如此行事若是傳揚出去,靈劍山必然會被天下同道所嗤笑!”

  尤不渝從地上爬起,喘息著,用冰寒的聲音發出一聲詢問。

  靈州因為背靠玄海而云霧飄搖,此時明月從雲層的間隙顯露,讓面前的房門在忽明忽暗間倒映出一個高挑玉立的身影。

  見此一幕,尤不渝一陣愕然。

  身影能看得出,門前的是個女子,似乎還是個年輕女子。

  他的腦中隨即閃過一絲可能,但很快便又被自己所否定。

  不可能是靈劍山的小鑑主,雖然我是天書院殿主親傳,怕是也不值得她親自趁著夜色來這一遭。

  但思來想去,他卻想不到會是靈劍山哪位長老。

  不過也就在此時,那道身影忽然消失,讓他如臨大敵的氣息也隨之消散。

  尤不渝站在房間之中稍稍鬆了口氣,但眼神之中的驚恐卻還未消退。

  便在他看不到的夜色之中,一抹飄逸的身影已經飛上玄劍峰,隨後便落在了雲霧繚繞的雲頂天闕之上。

  此時已經是深夜時分,宮闕中的兩位婢女都快睡著了,此時感覺到一股風浪襲面,立刻便清醒了過來。

  “鑑主,都這麼晚了,您去了哪裡?”

  “向平平無奇的天書院弟子示威。”

  顏書亦對兩位婢女淡淡地說了一聲,然後心說示威是真的,那天書院弟子被自己嚇得一口一個鑑主的,只不過被摸腳和被投餵喂南瓜子可以忽略不計。

  星月輪轉之間,夜色悄然褪去,黎明的曙光點點灑落,喚醒了南華城。

  尤不渝從房間裡出來,面色比以往更加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