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看仙傾 第162章

作者:錯哪兒了

  百里聖手也是愕然了一陣,隨後便道:“人有三急,倒是可以理解,但這種事也是可以請人幫忙的,未必親自來做。”

  “大夫就告訴我有還是沒有就好了。”

  “有。”

  百里聖手收起微笑:“我有一門針術,可以暫時麻痺你的痛覺,強開你的經脈,能夠讓你在幾個時辰內如同無傷,但是老夫不會對你用。”

  季憂忍不住向前探身:“若是錢的問題,大夫不用擔心,公輸仇可以付,價格您隨便開。”

  公輸仇:“?”

  百里聖手一邊捋須一邊搖頭:“你們人族喜歡講道,花有花道,草有草道,那麼痊癒也有痊癒之道,老夫不可逆道而行。”

  “公輸兄可以加錢。”

  “與錢無關,是此針施展過後,你手臂的傷情會變得更加嚴重,治病人者不可害人,這是我的道。”

  百里大夫的態度十分堅決,不願意為他施針,隨後便起身離去。

  此時的季憂看向了封陽公主:“幫我。”

  封陽剛要隨百里大夫離開,聞聲不禁一怔,她隨百里大夫出酝ǔ6疾粠ф九牭酱嗽捴犷D時有些手足無措,心說這人族實在太過孟浪了。

  幫扶?

  他怎麼可以這麼坦然地說出口。

  自己是妖帝之女,萬妖公主,豈可做這種事情。

  但隨著季憂的眼神逐漸變的諔@位妖族公主忽然覺得手心有些發燙,像是碰到了什麼一樣。

  最後,封陽像是下了極大的決心一樣,神色凝重地朝他走去,將蔥白玉潤的手指顫巍巍地抬起,捏住了他的腰帶。

  公輸仇在旁邊微微皺眉,心說我是不是該出去了?

  “?”

  怎麼又有人要搶在靈劍山小鑑主前面看這個東西?

  季憂盯著面前的那雙纖纖玉手:“公主,我是要讓你給施針。”

  封陽公主:“……?”

  “百里大夫說可以讓我的手,恢復幾個時辰,請公主幫我。”

  封陽公主愣了許久,隨後眼眸睜大,然後迅速轉身過去,開啟了自己隨身攜帶的藥箱。

  百里大夫的針術確實玄奇精妙,而頗得真傳的封陽公主用的也是極為嫻熟。

  而最關鍵的,是封陽公主施針比百里大夫要輕鬆的多。

  妖帝一脈自有強大的內修功法,這妖族公主平日不言不語,但實際上也是戰力極強的存在,光是從下針的絲滑程度就足以斷定。

  不然的話,他這身體確實很難被細小的銀針穿透。

  一針、兩針、三針……

  封陽屏著呼吸,從頭到尾都沒有隻言片語,不斷在季憂的雙手落針。

  隨著手臂被紮成刺蝟,季憂頓時覺得手臂上的刺痛感開始大幅度減輕,只是他的手臂仍舊無法抬起。

  “為何還不能動?”

  “方才的十六針只是麻痺了你的痛覺,還未給你衝開經脈,你不要著急就是了……”

  因為先前的誤會,一向冷漠無言、貴氣逼人的封陽公主此時說話細若蚊聲。

  隨後她取出一根銀針,在下針之前忽然停頓了一下,抬頭看向季憂。

  師從百里聖手,封陽與他有著同樣關於醫德的堅守,深知此術不是救人,而是害人,先前之所以沒有推遲就下了針,是因為她因為那誤會而被搞得手足無措。

  但接下來,她要為面前這個人族強通經絡,便不由得謹慎了起來。

  “繼續下針,會將你的經絡強行撐開,但幾個時辰之後便失效,甚至會加重你的傷情,你可想清楚了?”

  季憂抿了下嘴:“會廢掉嗎?”

  封陽思索許久:“如果只是扶……那樣便不會。”

  “要是更大力呢?”

  “?”

  封陽睜大了眼睛,愕然了許久:“你要對它做什麼?”

  季憂:“?”

  公輸仇著實是待不下去了,心說我不應該在房裡,我應該在房底,於是默不作聲地出了門,守在了門口。

  季憂此時看向封陽公主:“公主希望人妖兩族開戰麼?”

  “雖然雪域很難生存,導致我們的族群已經無法繼續擴大,父皇說帶領族人重回九州是我妖帝一脈不可推卸的責任,但我還是不希望開戰,因為開戰會死很多人……”

  “那公主學醫是為何?”

  封陽握著針:“為了救人。”

  季憂望向窗外:“學醫可以救很多人,但救不了天下人。”

  “什麼?”

  “落針吧。”

  封陽公主不知道他為何會說這句話,也不知道天下人跟他這雙手有什麼關係,但既然病人嚴格要求,還是將針落下。

  雖然季憂的手臂已經被麻痺了痛覺,但衝開經脈時卻會有一種難以言說的酸脹感。

  於是季憂的房間裡不斷傳來輕哼聲,時高時低,起伏連綿。

  封陽公主聽著耳邊的動靜,腦海中再次浮現出那滾燙的尺寸,白皙的臉頰開始發燙,頭越來越低。

  此時的連廊上,仙宗天驕已經先後出門,決定赴宴,行至季憂門前紛紛停下了腳步,表情變得尤為古怪。

  霍鴻環抱雙臂:“小小通玄境,還真是會玩啊。”

  姜妍和顏秋白也忍不住張大了粉潤的紅唇:“他……他怎能如此?”

  公輸仇看著他們:“你們誤會了。”

  霍鴻似笑非笑地開口:“這聲音可誤會不了,不過我倒是沒見妖族有花樓,這是哪兒的姑娘?”

  公輸仇還未開口,房間裡的輕哼聲戛然而止。

  眾人立刻看向房門,就見到一雙細嫩的手將房門開啟,封陽公主從中走了出來,臉頰微紅。

  見到這一幕,眾人愕然,而霍鴻則凝住了雙眸,臉色瞬間變得無比陰沉。

  眾目睽睽之下,封陽漠然地看了他們一眼,並未說什麼,隨後便邁步離開了玉園,臉上還帶著未曾完全消退的粉色。

  而就在封陽離開之後,房門再次開啟,季憂從屋中走了出來。

  眾人此時才從剛才的驚愕之中堪堪回神,便又看向了他那推開房門的手臂,怔了一下,不知為何方才還不能用的手如今已經完好如初。

  “公輸兄,麻煩叫顏長老通知大家到西院集合,今晚要出事,誰也不要出去。”

  季憂開啟房門看著他們:“有人要順水推舟,替還未做決定的妖帝先走一步。”

第一百七十八章 夜殺

  黃昏時分,雪域妖城已經率先一步入夜。

  街頭上已經沒有了任何的人影,唯有寒風在街頭不斷肆虐,吹襲不停。

  此時的玉園之內異常安靜,沒有鳥叫蟲鳴,唯有厚雪不斷地積壓在枝頭,在其不堪重負時呼啦垮塌的聲音。

  而在玉園之外,憧憧的夜色也如雪花一樣慢慢鋪開。

  臨近妖帝宮的蹬峰大道上,沿路的幾座府邸中都是燈火通明,門戶大敞,但卻空無一人,唯有不斷朝內灌入的風雪。

  這樣的場景所給人的感覺並不喜慶,反而是一種深邃的壓迫感。

  此時,封陽公主便從這些宅院前經過,回到了自己的公主府,剛走進去就見到夜寒坐在院中,正裹著厚厚的袍子,圍爐煮茶。

  “之前從人族給你帶回來的那盆玉蘭,最後是不是沒有活下來?”

  封陽聞聲輕輕點頭:“終究還是太冷了,即便放在溫室之中也很難存活。”

  夜寒聞聲看向那座宮殿:“若是能去九州的話,想養些花草倒也不必這麼辛苦了。”

  “可我覺得還是不打仗更好。”

  夜寒忽然注意到她的藥箱:“怎麼今日回來的這麼晚,去哪兒了?”

  封陽將藥箱取下遞給了旁邊的婢女:“去了玉園,給那個叫季憂的人族治病。”

  夜寒有些驚訝地看了封陽一眼:“沒想到你對那人族還挺上心的?”

  封陽已經沒了在玉園得那般慌亂不堪,此時回想起今日發生的事,不由得開始微皺眉心:“我先前對他是有幾分好奇,可現在卻已經有點不喜歡那個人族了。”

  “這是為何?”

  “那人有些輕浮。”

  夜寒:“?”

  封陽輕輕開口道:“先前聽說他在蠻荒劍斬蠻族兵王,傳得神乎其神,沒想到幾次接觸下來,卻發現……他不懂禮節,行事乖張,說話也有些不著邊際。”

  夜寒忍不住輕笑一聲:“我之前借通商名義曾去九州遊歷,見到的人族基本都是這樣的。”

  “還有一點,他很不愛惜自己的生命,那手明明能自己好的,我不明白他為何非要多此一舉?”

  “?”

  夜寒沒太聽懂後半句,但卻格外關注前半句,心說你這到底是反感還是在關心?

  就在兩人說話的時候,不知是為何,府門外的雪地毫無徵兆地就陷進了一片濃重的黑暗之中。

  兩人同時轉頭看去,才發現臨街那些大宅原本燈火通明的院子忽然在一瞬間同時熄滅了,就彷彿被一種無形的力量掐死了一般。

  兩人微微一愣,眼神之中閃過一絲茫然。

  與此同時,內城的歸林大道之上,隨著那些宅邸的燈火熄滅,一陣急促而細密的腳步聲如同驟雨般響起,在濃郁的夜色之下迅速移動。

  先是一股,隨後是兩股,三股……

  伴隨著腳步聲的,還有那融入風聲之中的凌厲氣勁,以及那被巧妙掩蓋,卻又隱隱散發出來的沸騰殺意,向著寂靜的玉園極速襲來。

  風聲之中,雪亮的甲冑反射著寒光,一片鐵血氣息瞬間蔓延。

  而隨著這些身影巡風入城的,還有兩位鱗片黯淡,獠牙生出黃斑的妖族老者,呼嘯而落,雙足立於雪地之上。

  “陛下無法做出決定,我們便該為陛下解憂……”

  “妖族已經等的夠久了,不應該再等了,不是麼?”

  “功在當下,利在千秋,我們會被族人永遠記住的。”

  “去,殺吧!”

  墨色的夜幕沉沉壓下,凜冽風雪如刀割面。

  鱗族族長與牙族族長身披夜色,忽然用低沉的聲音念出一個殺字,雖然並不響徹,卻刺入了所有今晚到場的妖族耳中。

  剎那間,數十道磅礴強悍的氣息仿若離弦之箭,朝著玉園飛射而去,帶著肅殺與凜冽,如同一股黑色的洪流似要將一切淹沒,而夜色在這一刻驀然沸騰。

  隨後,從庭院,到水榭,再到石亭,暗行的腳步異常匆匆,但卻並不雜亂。

  此時的妖族死侍目光灼熱,豎瞳閃爍,儘管被寒意裹挾,但手中的刀與心卻無比滾燙。

  隨著最前方的那個妖族在夜風之中揮手,原本還是躬身姿態的妖族死侍瞬間抽刀,向著房屋前的連廊直奔而去。

  不過剛剛跑出幾步,這些悍不畏死的妖族忽然止住了腳步。

  因為此時的連廊中出現了一位鬚髮花白的老者,拎著一柄鐵劍走下了臺階,微微仰頭。

  剎那之間,一道凌厲至極的劍氣裹挾著呼嘯風聲,如同劃破暗夜的雪亮閃電,直接向著連廊下橫斬而來,兇如疊浪。

  劍吟呼嘯之中,鮮血迸飛,滿天噴射,嘩啦落在了深雪之中,讓整個雪白的玉園被蒙上了一層刺眼的殷紅。

  與此同時候的,庭院右側忽然傳來“轟”的一聲巨震,仿若天雷炸響。

  一道火光以排山倒海之勢沖天而起,熾熱奪目,映亮了沉沉夜色,穿透了厚重寒霧,直接轟飛了一片竄進右側竹林的馬前妖卒。

  而漫天飛舞的雪片也不幸受到波及,瞬間被高溫融化,化作水滴,發出“嗞嗞”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