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舒楠泽
电闪雷鸣，大蛇昂起硕大蛇头俯视萧雄，猩红的眼睛流出血泪，混合雨水沿着鳞片流淌。
年迈的萧雄心里明白活不过今日，但他还有牵挂。
深呼吸几口气，费力抬手抹去脸上的泥水，注视黑斑纹大蛇。
“我错了……！”
心有不甘却不得不用力大吼。
“冤有头债有主！我做的事由我承担！与其他人无关！他们都是无辜的！”
强撑威压仰起脖子，摆出任打任杀姿态，希望用自己的死平息大蛇怒火保全家人。
脑海里闪过几十年江湖风雨生涯，忽感生死有命，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杀我……！是我害了你的孩儿，杀了我报仇！放过其他人！”
用力抬头露出脖颈。
就在这时，旁边不远处趴泥水里的小儿子抬起头，见疼爱自己的父亲大喊求死，愤怒朝黑斑纹大蛇破口大骂。
“妖孽不许害我爹！不然我饶不了你！”
萧雄闻言脸色剧变暗道要糟，未等开口就见黑斑纹大蛇已经蹿出！
“不要啊……”
已经晚了，小孩子哪里是蛇精对手，转眼被蛇口咬住。
猩红渗血的眼睛盯着萧雄，两颗尖锐毒牙已经刺穿孩童胸口，让萧雄感受亲眼目睹亲生骨肉被杀的痛苦，它不着急杀死仇人，而是要让仇人经历和自己一样的痛苦后死去。
萧雄如遭重击，眼睛瞪圆死死盯着蛇口中的小儿子，脑袋一片空白。
他甚至觉得眼前一切不是真的，难以接受无法相信，眼睁睁看着寄以厚望的小儿子四肢抽搐直至无力放下，原本健康的肤色快速染上灰色。
“啊……”
感觉天旋地转的萧雄无意识怪叫。
啪的一声栽倒，四肢并用在泥水里挣扎往前爬，边爬边喊叫，雨水模糊的视线看见大蛇张嘴，一动不动的小儿子掉落，脸朝下落地没有任何反应。
大蛇杀人后并不着急杀萧雄，而是将目光转向萧雄其他儿孙们。
猛地一窜再次叼起一个中年男子，咬住脖颈注入毒液。
萧雄绝望回头，看见了大儿子眼里的恐惧和不甘，毒液很快入脑，大儿子停止挣扎，口鼻涌出黑色血液……
女眷们惊叫，老妇人不可置信看着亲儿子死在眼前。
“我的儿啊……妖孽！你不得好死！”
黑斑纹蛇尾重重落下，萧雄发妻被砸得胸腔塌陷吐血而亡。
混迹江湖半生的萧雄愣愣看着死不瞑目的发妻，再看看长子，恍然明白了很多事，几十年来杀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吧？有江湖人，有女人，有老人也有孩子，他们的亲人是何种感受？
回忆起与发妻成亲的甜蜜，长子出生时的喜悦，那些被自己杀死的人呢？他们亦是父母含辛茹苦拉扯大，很多人有妻儿老小。
记得大儿子幼时生病，自己手足无措四处求医，宁可用自己的命去换儿女平安成长，他们父母也一样吧？
结果死于自己刀下，因为毫无意义的理由而杀人，为了所谓钱财，为了所谓名声和权力……
“住手……不要再杀了！都是我的错！我错了啊……”
萧雄看见那双猩红的眼睛看着自己。
它眼里并没有报仇的喜悦，只有哀伤和痛苦。
大门外，荷塘边。
擎伞背对宅院的白雨珺叹气，转身走向弥漫怨气的雨中废墟。
庭院里的大蛇再次将目光盯向其他人，用嗅觉循着萧雄血脉气味锁定他的儿孙们，几个儿子，满脸恐惧的年幼孙儿，哇哇大哭的小孙女，准确找出萧雄血脉后人。
女眷当中某个年轻妾室哀哭，费力拨开砖石往前挪动，她生的儿子最受萧雄喜爱，又被仙师看中，即使儿子出生后就被正室带走抚养，但儿子懂事后经常偷偷来看自己，乖巧聪明孝顺，儿子是她活下去唯一的希望。
当她爬到小小身体旁边，摸到的只有被雨水打湿的冰凉，而她能做的只有大声咒骂。
萧雄看到了爱妾眼里的愤怒和仇恨。
想起以前也有很多女人用这种眼神看自己，她们的咒骂在耳边回荡……
巨大蛇尾再次砸下，心随着儿子一起死去的女子躺在了儿子身边，身为没甚地位的妾室，儿子是她唯一的希望，儿子没了，她也随着去了。
猩红蛇眼看了萧雄一眼，转身游到坐地哇哇哭的小女孩面前，张开血盆大口。
精神几近崩溃的萧雄大吼拼尽全力往前爬，却根本够不到。
雷电闪耀风雨冰冷，哇哇大哭的小孙女并没看见大蛇，也没听到娘亲的哭喊和爷爷的大吼。
血盆大口落下，尖牙即将触碰小孙女脖颈时。
“够了，住手罢。”
空灵的声音传入所有人耳朵，黑斑纹大蛇停下动作，尖牙并未离开仇人小孙女脖颈，转动猩红眼珠看向出现在院里的神秘女孩，不解帮助自己报仇的神秘女孩为何阻拦自己。
水珠顺着蛇鳞滑落，落到哇哇哭的小女娃头上，她又冷又害怕。
白雨珺身影闪烁，再次出现已经站在坍塌的屋脊上，紧随而来的金色皮毛黑条纹猛虎站在白雨珺身后。
绝望心死的萧雄茫然……
第1527章 了结
白雨珺眼神冷漠看了眼罪魁祸首。
将其忽略，目光注视心有不甘的黑斑纹大蛇。
“我给你机会让你报仇，你杀其长子幼子，又杀仇人发妻爱妾，再将罪魁祸首杀死就足够了，听我说完。”
懒得搭理众人惊恐和愤怒继续说道。
“你孩儿被他残害，但并未死绝，三十五年前你已是精怪，产下的后代部分拥有妖气，被他带下山的蛇蛋被卖给了修士，我算过，仍有七条存活于世。”
瞬间，黑斑纹大蛇收回大嘴，不可置信的盯着白雨珺。
“真……真的吗？”
闻言，白雨珺没说话，旁边的胖虎不乐意了。
刚要开口咆哮，一只小手轻轻一拍下巴，能震山岳的虎啸硬憋了回去。
白雨珺扭头看向表情复杂的萧雄。
他不傻，听了刚刚那番话全都明白了，蛇精没能力复仇，是这个神秘女孩导致今日惨剧发生，却也没有恨的念头，恨不起也不敢恨。
见大蛇也看过来，知晓眼下有个机会，救下儿子儿媳和孙儿孙女们的唯一机会，努力回想三十五年前。
沉默片刻，点点头。
“唉……当初我捣毁蛇蛋时发现有几颗特别硬，好奇就带了回来，经人介绍全卖了，大概卖了十颗还是九颗记不住了……”
被卖掉的不可能全部存活，能存活七条后代已经很不容易。
此刻，躺在废墟里的紫衣修士恨不得把萧雄挫骨扬灰，吃饱了撑得去掏蛇窝，惹来哪位神秘大人物降临，真搞不懂一条蛇精也会和强大修士扯上关系，自己只是来收徒，这下好了，好苗子死在眼前。
现在他不在乎萧雄死活，只希望神秘大人物别看自己，尽量悄悄的把脑袋藏在砖瓦后面。
黑斑纹大蛇身上如火焰的怨气煞气迅速消融。
猩红的双眼也多了几分生机。
“我的孩儿在哪？快说！我的孩儿在哪？”
萧雄为了能让剩余家人们存活，努力让自己冷静思索回忆，想了半天无奈摇摇头。
“中间人十几年前因为江湖仇杀横死街头，除了他没人知道。”
焦急的大蛇闻言就要发火，白雨珺挥挥手，冰凉雨水安抚了它的怒火。
“只要活着就好，将来有缘自会再相见，你们之间的因果仇怨也该做个了结。”
萧雄目光扫过妻儿尸体伤心欲绝。
“是我做的就由我来承担，我萧某认了！为何害死与此事无关的妻儿！他们无辜啊！”
白雨珺眼神忽然变得冰冷，冷漠注视罪魁祸首萧雄。
“祸福无门，唯人所召，你杀别人全家，别人为何不能杀你全家？”
说完一声冷哼，雨水移往别处，雨停了。
松开手里的云灰色纸伞，纸伞缓缓升至三丈高，原本云灰色伞面忽然有墨渍渗开，仿佛有毛笔作画，不紧不慢绘画一株苍老槐树，墨画的古槐阴气浓厚。
紧接着，槐花盛开绽放花瓣快速脱落飞扬，竟然从纸伞画里飘出来，随风一阵槐花落。
当槐花洒满宅院废墟，忽然显现数不清鬼影。
主要分为两处，一群鬼影聚集在紫衣修士身边徘徊，另一群鬼影聚在萧雄周围。
至于其他人，身边三三两两阴魂。
萧雄次子和几个护院以及管家皆有阴魂纠缠，众人惊恐。
诡异竟然在雷雨天显现。
紫衣中年修士压根没感觉到任何阴气，只有萧雄那边有鬼气，围在自己周围的完全感受不到存在，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这都不重要，问题是他压根感受不到阴气，这很诡异，真的很不正常。
被成群阴魂围住的萧雄瞪大眼睛，他几乎全都认识，多年来陆陆续续亲手所杀，其余不认识的估计是他们的家眷老小。
云灰色纸伞在白雨珺手里能够超常发挥。
有的是鬼魂，有的是身上纠缠的因果，例如紫衣修士身边那些，即使现在无法报仇也会纠缠不清，固执的等待，等待报应的机会出现，十年，百年，甚至跟随纠缠到来世。
伸手张开五指，伞面的老槐树墨渍退回消失，周围成群的阴魂也消失，纸伞旋转着降低，小手握住伞柄。
白雨珺冷冷扫视，淡淡开口。
“既然无法化解就要承受后果。”
说完看向大蛇。
“去吧，复仇吧，了结你的仇恨，既然有后代存活就没必要赶尽杀绝，放过其他人。”
萧雄闻言忽然赶到轻松，这样也好，儿子儿媳和孙儿孙女们不用死。
和黑斑纹大蛇对视，叹气闭上眼睛，感觉腥风扑来而后剧痛，意识渐渐模糊……
大蛇用力咬断仇人脖颈骨头，注入大量毒液，待仇人生机全无后缓缓松开嘴，任由尸体掉落，浑身如火焰的怨气随之大部分消散，意识变得清醒。
白雨珺目光扫过萧雄剩余的十几口家眷。
“恩怨就此了结，如果你们不服想要重新拾起仇恨，怀揣仇恨一代一代人持续下去，请随意。”
挥挥手，天空那恐怖的庞大影子消散，雷雨也终于停歇。
萧雄剩余的儿子以及妻妾们静悄悄，孙子孙女们躲在大人身后，十几口人显然怕了。
收拢纸伞转身。
“走了，回山里去吧。”
胖虎甩甩大脑袋示意大蛇赶紧跟上。
黑斑纹大蛇再看了眼彻底死去的仇人，转身跟在猛虎身后，离开变成废墟的新宅，没了巨大影子压迫的修士们也没有任何反应，静静目送神秘女孩离开。
坍塌的大门外，荷塘边，雨后形成一团白茫茫雾气。
白雨珺领着胖虎和大蛇走进浓雾，过了片刻浓雾消散，雨洗过的荷叶更显青翠。
当眼前浓雾散开，大蛇发现回到了记忆中的山林，花草树木与三十多年前有所不同，山峰岩石没变，熟悉的山泉水味道唤醒尘封多年的记忆。
某白随手往黑斑纹大蛇脑袋里传几本功法。
“自己的路自己走，想寻回你的孩子首先要拥有强大实力。”
轻轻一跃跳上胖虎后背。
从麻袋里掏出两瓶丹药留下，轻轻一拍，胖虎跃起四爪踏着树冠奔跑，惊得鸟雀乱飞。
转眼跑出去很远。
大蛇没来得及开口说一声谢谢，只好学人类对远去的身影重重三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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