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码字手痛
仿佛这一掌,就如同【掌中佛国】一样,能够将整座容纳。
他用深沉,坚定地声音说道,
“道统:忠义。”
这是所有上三品都会的能力,或者说,这就是上三品的立道之基。
一股奇特的力量涌入了听潮楼。
不,准确说来是听潮楼爆发了一股奇特的力量!
周铁衣的【真实视野】之中,整个听潮楼的普通人身上,都爆发出莹白色的光辉,这光辉虽然还比不上儒家的浩然正气,但是千人凝聚,一时间在周铁衣眼中,形成了一条灿烂的‘星河’。
这星河之中,唯有三道气息例外。
一道气息属于右将军,他含笑抚须,看着眼前一场好戏,自身的存在如同一尊巍峨山岳,佁然不动,身后牵动着万千兵士。
一道气息属于空海和尚,他双掌合十,低诵佛号,自身化作金身罗汉,身后幻化菩提林,林中众僧自在。
一道属于母亲,但是母亲自己顶多像一条游鱼,游动在道统之外,却暂时无力显化出自身道统。
这就是母亲说的,她虽然见了天象,但是却没有证得上三品。
除了他们三人之外,也就自己能够凭借【篡神】神通隐匿自身,而且做得比母亲还要好。
不过你现在运用道统之力,可是引贼入室啊,不,是光明正大的邀请我周铁衣进来,这可怪不得我!
在忠义道统的影响下,首先是听潮楼内观战的众人心中都不自觉涌起一股忠义感,就像是激发了潜意识中的善念一样,这个时候,在很多模棱两可的选择面前,在场众人都会偏向于忠义。
如果用周铁衣的理解,那么这个时候大家在地上捡了一两银子,都会想办法找到原本的失主,而不是据为己有。
这种忠义虽然转瞬即逝,但是却在这一瞬间,以万千星辉之势撞入了梦境世界,加强内外联系。
周铁衣内观自身,他的丹田之中,那本属于乔永恩的《薛仁新传》熠熠生辉,仿佛受到了源头的感召一样。
周铁衣将自身心神寄托在这片光辉之上,携带着《薛仁新传》如同周围星辉一样,撞入梦境世界之中。
霎时间,听潮楼的众人眼前之景一变,周围不再是茶水小食,一根根粗大的,黑漆梁木换做了无垠的天空。
天空之中,有黑白二色星辰相互碰撞,追逐。
在上,有如同天上群宫的巨掌落下,抓向白色星辰,在下,有奔涌的浑浊黄泉,冲天而起冲刷向白色星辰。
似乎这枚星辰已经无路可退,但当他们的念头涌入这片梦境之时,胡文郎和周母同时微微一滞,他们感觉自身卷入了一条湍急的大河之中,这条大河来自于眼前每一个人。
胡文郎和周母受到了影响,那炽白色的《薛仁忠义传》却借助众人星辉,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辉,一时间加速,摆脱了墨妃的追逐,摆脱了抓向自己的手掌,撞向了最为稚嫩的,周铁戈演化的黄泉。
就在星辰落水的瞬间。
周铁衣在心中轻声说道,“篡神。”
这是你请我进来的,可怪不得我周某人!
哗啦一声,书籍撕裂的声音在这个梦境世界中清晰可闻。
炽白色星辰一阵摇晃,随后星光就像是被某种无形之物吞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黯淡。
他这一慢下来,周母和墨妃两人瞬间就追了上来。
真实世界之中。
洪世贵不再是一副手握道统,优势在我的模样。
他身子一阵摇晃,甚至根本摆不出伸手抓向听潮楼的样子,就像是得了中风一样,双手胡乱找着东西支撑,以至于掀翻了身前的馄饨,油亮的,带着葱花的汤汁横洒,落在浅蓝色的绸缎衣上,好不狼狈!
他这番举动,惊得摊主忍不住要上前搀扶,“客官,您没事吧?”
“不用!”
洪世贵咬牙切齿地说道,此时他脑子就像是被扎入了一根钢针,巨大的痛苦每时每刻都影响着自己的判断。
有人在用某种很奇特的方法,直接攻击自己的道统。
他唯一知道的一点,就是快点带着自己的立道之基逃离,不然情况会更糟糕!
下一刻,洪世贵的身影直接消失在小吃摊前,借助周围人的潜意识,一步百丈,落入听潮楼中,与已经撞入黄泉的炽白色星辰相合。
一时间,一尊顶天立地的大将立于梦境之中,与两百年前的天星上将薛仁一般无二。
小说家显圣之法!
薛仁抬起手掌,与周母落下的手掌硬拼了一记。
两掌之间,一颗颗星辰光辉爆发陨落,一座座道宫倾倒破败。
而周铁衣就像是进了米缸的耗子,他心神之中,那本《薛仁新传》不仅快速弥合修补,而且大量崭新的‘书页’凝聚,不仅记载了关于薛仁更多的武道知识,还涉及了兵家阵法,儒家浩然正气。
只是一瞬间,他就至少窃取了洪世贵四分之一的道统根基。
这就是主人请了贼进屋,但是却又没有能力看住贼的下场。
硬拼一记之后,借助双方的力量,洪世贵当机立断,彻底踏入黄泉之中,只要穿过周铁戈黄泉的封锁,进入真实的玉京山,凭借小说家穿梭梦境之能,他逃到司民府的概率极高。
沙盘之中,当洪世贵进入自己演化的黄泉,周铁戈身上的气息诡异一变,那如人的眸子化为一对金黄色的竖瞳。
环绕周身的浩荡雷霆,也变得幽深寂静。
他的丹田气海,一条虚影浮现,这条虚影从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探头,仅仅一颗头颅,就能够覆盖周铁戈整个武道尊神,虚影用冰冷的,黄色竖瞳的眸子看向周铁戈,就像是周铁戈此时看向洪世贵一样。
“自寻死路。”
一个死字被无限放大,压入洪世贵的书上,留下无法抹消的气息。
那虚幻不真实的黄泉,直接打开了一条真实的通往黄泉的道路,洪世贵一步踏入,就是自寻死路。
下一刻,洪世贵感觉周身一轻,他确实是脱离了听潮楼,甚至可以说他脱离了阳间,进入了真正的黄泉之中。
周围是一望无际的贫瘠土地,万物凋零腐朽,就连地上看上去完整的石块也一样,一碰就碎。
天空无日无月无星,灰蒙蒙难以辨别出任何方位。
一层层白色的迷雾和黑色的如同山脉般的迷雾包裹所有。
仿佛天地之间的色彩,现在只剩下洪世贵一人。
不过就算是他身上的色彩,也在迅速凋零,身上这件出自巧家之手的珍贵绸缎衣,正常情况下可以抵挡住四品武者的凝罡之力而不损,但是现在却飞速蒙上灰尘。
黄泉。
洪世贵迅速判断出自己所处的位置,不过他并没有慌张,进入黄泉并不意味着死,相反只要知道黄泉的规则,就算是中三品的修行者也能够离开,更何况他这个上三品的小说家。
而且自己就算是被卷入真正的黄泉,现在也一定在入口处,并没有深入,甚至连黄泉本身都还没有见到,说不定脱离之后,能够直接返回玉京山。
“他那条黄泉居然能够一瞬间化为真实?这是他的种灵天赋?”
洪世贵脑海中浮现出周铁戈最后望向自己的那双黄色竖瞳,他好像听过这是什么东西,但是现在脑子仍然因为道统撕裂而剧痛,所以暂时想不起来更准确的信息。
“还有刚刚那道力量究竟是什么?诅咒之法?”
想到道统撕裂的痛苦,洪世贵心中更是阴云密布,但他也知道眼下不是想问题的时候,于是抬脚,准备离开此地。
忽然,他听到寂静的天地之间,有沉重的拖曳声。
不等他反应,一道瘦小,干枯的身影就穿过白色的雾气,来到洪世贵面前。
这道身影就像是行将就木的老人和夜枭的组合,身后却用两根锁链,背着巨大的棺椁,棺椁之上用了一个仿佛随时能够渗出血液的喜字。
咚的一声,哑老放下了棺椁,解开了身上绑着的锁链,还礼貌地对洪世贵点了点头。
下一刻棺材盖啪的一声撞在地上,一只枯白,却又健壮的手臂伸出棺椁,伴随着低沉的笑声,“你都惹到我家的乖孙了,我这个做祖父的找你,不过分吧。”
虎威将军周广厦走出棺椁,拿着贴身兵器,耍了一个刀花,看向身受重伤的洪世贵。
第204章 去见一见天下
坤宁宫中,外面蝉鸣躁动,夏光明媚。
与圣上不一样,天后并没有让宫人们将蝉都抓走,那样会让本来就空空荡荡的宫殿,显得更加孤寂,这样不好。
宝座之上,天后看向前来拜见自己的赵太岁,“你很担心神秀?”
天后和赵太岁的五官真的是极像,就像是一个模子分别刻在男女两个身体上一样。
赵太岁没有在外面的嚣张跋扈,恭敬地说道,“姑母怎么会这样问?”
天后笑了笑,“有长进,但还不够。”
赵太岁低头,认真地问道,“如果这次神秀输了,会怎么样?”
天后随意回答道,“不怎么样,只要没死,这人生的胜负又不是一局定输赢。”
两人闲聊的时候,天后的贴身婢女秋声走了进来,躬身行礼,“回禀天后娘娘,听潮楼中周铁戈以【五帝宝诰】之法胜,神秀败,菩萨像近乎半毁,洪世贵遁走,下落不明。”
赵太岁的呼吸重了一些,不过他没有直接问婢女秋声,而是看向自己的姑母。
天后对这个结果愣了一息,随后她脸上的神色反而带着几分好奇,探究以及遇到新鲜事物的有意思之感,笑道,“有意思。”
然后她对婢女秋声吩咐道,“去将那盆枯木奇树找来,等会儿让佛儿带回去。”
婢女秋声恭敬地应下。
天后重新看向赵太岁,“你好不容易来我这里一次,那我就多提点神秀一句。”
“姑母请讲。”
“佛陀言,世人皆苦,世间如苦海,但他神秀这二十几年来,只在法华寺修行,又怎么见得佛陀眼中之苦,等他什么时候见了苦谛,什么时候才真正入了修行,他那菩萨像,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毁了也就毁了,不值得可惜。”
“谢姑母提点。”
从坤宁宫出来,赵太岁被炎炎夏日一晒,只是普通人的他后背出了一身汗。
世人皆说,他像天后。
但谁愿意从小就被说像另外一个人呢?
当所有人都这么说,有的时候你甚至觉得你不像你,你只是别人的延续。
所以赵太岁从懂事开始,天后小时候越聪慧,那么他小时候就越愚笨,天后少年时多刻苦,他少年时就多偷懒,天后青年时已经开始协助当时还只是皇子的圣上处理政务,而他青年时,仍然流连于花街柳巷。
不是他读不懂佛经,是他心中贪嗔痴三毒未去。
只不过他这贪嗔痴三毒,不是对世人,而是对天后。
所以他才不喜欢来这坤宁宫。
因为越靠近天后,他越觉得自己不像自己。
因此当初神秀说自己像天后的时候,赵太岁没有张狂高兴,而是自嘲地笑了笑。
这世间,如何能够让一个人像另一个人?即使这个人已经用尽全力反抗,仍然无济于事。
······
青龙城,赵府佛堂。
神秀看了看已经整理好的行李,里面是自己平常时候用的纸墨。
这次从寺中出来,尚未行走天下,度化世人,就迎来了当头棒喝。
神秀看向自己的手掌,他右手血肉依旧枯败,与左手形成鲜明的对比,想要恢复,至少需要先去除其中的黄泉死意,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就算有高僧大德帮助,也至少需要月余。
相比于血肉上的衰败,更严重的是心境上的蒙尘。
虽然事情已经结束,有种尘埃落定之感。
但是尘土落下,却让明净之心不再。
返回寺中,还需要向寺中众僧说明那三枚罗汉果的赌斗之事,即使是空海师叔,在这件事上也会备受责难,更何况自己这个出师不利的行走……
想到这里,神秀的心境又有些起伏,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周铁衣的模样,若是他,此时该如何做呢?
“神秀,该走了。”
佛堂之外,空海声音平静地说道。
神秀重新凝神,转头恭敬地对空海说道,“师叔,我想要等赵佛儿回来,和他道个别。”
空海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不过半盏茶,赵太岁就来到了佛堂,当看到神秀收拾好的行李,他开口问道,“输了就要走吗?”
神秀思考了一会儿,说道,“暂时看不到胜机,不如避上一避,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也让着他,只管躲在府中,他自有儒家需要应付,暂时顾及不到你。”
赵太岁自嘲地笑了笑,“没想到我在天京,也有需要躲着人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