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裴不了
简而言之,就是我自己也是人,对我自己好也是一种慈悲,修此禅者应该先满足自己的心意,再去行善助人。
这样一来他的诸般行为都可顺心意、成为“慈悲待我”的一部分,他后来的人生也顺风顺水,入神都献宝成为国师,修为一路飙升直至如今的通天榜第七位。
他的弟子们同样修行“唯我真禅”,主打一个善待自己。
与南派禅宗那严苛繁杂的戒律比起来,龙虎堂的戒律几乎可以等于没有。
可不剃度、饮酒肉、娶妻生子、升官发财……
偏偏人家这样修行,道行也能日渐走高,追随龙虎堂的信徒也越来越多。
面壁寺即使再看不惯,也只能不承认他佛门传承的地位,丝毫没有别的办法。
反而是李龙禅有朝廷撑腰,权势滔天,将南派禅宗打压得日益艰难。
杜镰身为国师首徒,也是此理,名义上虽是佛门中人,可龙虎堂弟子历来不以佛门戒律自缚,来这里虽说有些奇怪,倒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
“有没有可能龙虎堂就是福阳公主找到的新合作对象?”梁岳思忖道,“他来这里就是为了谈合作。”
“有这种可能。”谢文西颔首道。
梁岳又顺着看向第二个名字。
“南派禅僧,周玄慈。”
噗。
他一下有些没绷住。
“这玄慈和尚是面壁寺的弟子啊?”梁岳不禁笑道:“福阳公主是故意的吗?把这么两个和尚请到一处来。”
他之所以这样惊讶,是因为龙虎堂与面壁寺的关系,不说亲如一家吧,也可以说是水火不容。
请俩和尚也就算了,还是俩有世仇的。
谢文西道:“他为何会来,也是一个疑点。”
如果说龙虎堂弟子来到这里有些奇怪,但还能理解。面壁寺弟子作为纯种僧侣,来参加这种集会可就一点都没有道理了。
当日如意神官来的那次,性质还和这一场不一样,只属于简单的饮宴,否则她也不可能待下去。
禅宗和尚来参加淫乱聚会,回去寺里不是得把壁面穿?
这一点到时候确实要着重调查。
接着看下去,这周玄慈还是面壁寺年轻一代里较为优秀的一个,当前位列幼麟榜第三十四位。
虽说是倒数第三,可那是天底下修为最高的三十六个年轻人,在里面排倒数第三。
底下已经压着数万万的人了。
他出身南州三大世家之一的周家,却自幼被送入佛门。
南派僧道的惯常叫法是俗名加法号,这位就是如此。玄慈是他的法号,俗家姓周,所以叫周玄慈。
梁岳忽然想到,还好师父是北方人。
……
下一位魏康年的来历就显得有些平平无奇,他出身南州寒门,这一趟是来赶考的。
张吉同样是南州士族出身,就邀请了一些同乡士子参加集会,算是拉拢人心的一种手段。以后这些士子金榜题名,他就提前混了些交情。
“这个人也有点意思。”谢文西道:“监视的人发现他白天在城南摆摊儿算命,晚上就去参加权贵人物参加的饮宴,也不干别的,到了就吃、吃完就走,疑似是去……蹭饭。”
梁岳纳闷道,“他不也是大族出身,混得这么惨?”
就算是自家以前困难的时候,也不至于这样啊,他可还是有修为在身的炼气士,想赚钱应该并不难。
与神都四大世家差不多,在南州的清都云麓城,也有清都三大世家,是为齐、魏、周。
同样是千年世家,因为没有皇帝在头上压着,这三姓在清都的影响力可比那四姓在神都的影响力还要大。
即使只是魏家一个小小分支,也不应该这么困难才对。
“他家情况特殊,一直不被魏家嫡系接受,还备受打压,日子过得很苦。去查他的人打探到,他是清都城里的著名穷人。”谢文西道。
“嚯。”梁岳感慨一声。
翻到最后一位,就有些犯难。
当日饮宴时,他就注意到了那个年轻人,定钩王世子。
应该算是当日集会上身份最尊贵的人,一直作为全场最中心,以至于杜镰、周玄慈这种大腕儿都被掩盖了光芒。
没办法,福阳公主虽然是皇帝的女儿,可只是众多子女中的一个,完全无甚实权。从实际地位上论,肯定都没有这位定钩王的唯一子嗣高。
如果不出意外,他可是将来要继承世袭罔替之王位的人。
定钩王之所以将他送到远离朝堂的地方修行,应该也是看出现在争龙之事悬而未决。一旦继承大统的人选最终定音,那他肯定会让姜炎追随新帝,说不定还能继续执掌父亲留下的龙渊三卫。
因为姜镇业走的就是这样的路线,朝堂之人都有评价,他的兵法、武道、手腕在诸神将中都不算很强,却能拥有今日凌驾众人之地位,靠的就是一个“忠”字。
姜炎显然也是沿着这样的轨迹培养的。
“事情要是他做的,那查起来会很难办。”谢文西道。
“再难办也得办啊。”梁岳霍然起身,“那就从他先查起,我去见一见这位世子殿下。”
已经过去了一天时间,本以为张吉是个结束,谁知只是个开始。
现在要抓紧每一天时间了。
他走到庭院中,诛邪衙门给凌元宝准备的房间就在他同院隔壁,方便她随时监督梁岳有没有异常举动。
不过……
“凌捕头!”梁岳敲了几下门没有得到回应后,以最大音量喊着:“起床了,咱们得去干活儿了!”
“嗯?!”
一头长发炸成鸡窝一般的凌元宝从床上猛地弹起上半身,惺忪睡眼之中满是痛苦,她推了推自己的脑袋,似乎清醒了些,才发出一声哀嚎。
“昨晚睡那么晚,今天起这么早啊——”
……
凌元宝虽然困顿,但洗漱的速度很快,估计也是知道梁岳时间紧迫,生怕耽误了他。
以至于走出房门的时候,双目尚且没有神采。
梁岳倒也不在乎,反正她的大脑转不转效果差不多,只要她的躯壳能动就可以了。
两人正要走出诛邪司大门,忽然听那边一阵马蹄声响。
一大队人马朝这边奔了过来。
这支队伍几乎占据了半边长街,左右两边各一队劲装轻骑,箭满壶、刀在鞘,俱是一水儿的御都卫精锐。
中央簇拥着两匹龙鳞宝马,这种马的体型极大,比周围的战马都要高上一头不止。头顶生角,双目竖瞳带火,口中生的是一口獠牙。
寻常骑士根本无法压制此马的凶性。
前一匹上坐的是一名宽肩长臂的奇伟汉子,横眉凤目,脸颊轮廓锋利,眼中神光慑人。体型高大威猛,穿一身四爪凶蟒袍服。上身端坐马上,不摇不晃、脊背笔直,所过之处人人敬畏躲避。
后一匹上则是锦衣华服的英武少年,只是此时垂着头、阴着脸,没有几分鲜衣怒马的意味。
这大队人马来到了诛邪衙门前,蟒袍汉子一勒马,翻身落地。周遭轻骑早已提前一步下马,纷纷在门外列队拱卫。
“王爷大驾光临!卑职未曾远迎,实在罪过,怎不提前知会一声?”谢文西收到消息第一时间就赶了出去,恭敬说道:“陈公出门去了,尚且还没回来。”
“我不是来见诛邪令的。”被称为王爷的男人,按着身后少年的肩头,将他拽了过来,道:“本王今日,是押送逆子来诛邪司受审!”
“哦?”谢文西闻言略有惊讶,说道:“世子殿下只是诛邪司未曾确认的几人之一,还不至于就有杀人嫌疑。我们上门去问询就是,怎劳王爷如此兴师动众?”
这突然杀到诛邪司的男人,原来就是当今统领龙渊三卫、朝堂中位高权重的定钩王,姜镇业!
而他身后那少年也是梁岳当晚所见的,世子姜炎。
姜镇业凝眉展目,带着儿子走到诛邪司院中,高声道:“此子不遵家教,与不正之人混迹。惹来麻烦又不肯如实交代行踪,不严加管教实在不行。今日我就借诛邪衙门这一方地界,好生补一下你的教化。”
说罢,他顿喝一声:“跪下!”
姜炎不敢抗辩,嘭地双膝跪地。
呼的一声,旁边人递上一根漆红大棒,姜镇业高高抡起。
“我问你,福阳公主被杀当晚,你究竟身在何处?诛邪司的人询问,伱为何语焉不详?”他厉声问道。
诛邪司众人围观,也没有插手,就由着他在此审问。
“父亲!”姜炎沉沉说道:“孩儿绝不是杀人凶手,只是我的去向……我真的不想说。”
轰嘭!
第123章 孽障
这一棒落下,震惊四座。
此前众人还存着定钩王是不是带儿子来做做样子的心,现下看来,真的是下重手在打!
姜炎浑身一震,脸色蓦然猩红,脖颈颤抖,似乎要有鲜血喷出来。
不计姜镇业的王位军功,他本身就是当代武安堂十八位神将之一,武道大宗师的修为。再这样来两棍,姜炎恐怕不死也要半残。
大家倒也能理解为什么他要把儿子带来诛邪衙门打了,不是为了作秀,而是在家给人打死了还真不好解释。
“王爷,不至于吧?”谢文西劝道,“要不还是等陈公回来再做计较。”
“本王教训儿子,你们帮做个见证就好,不必劳烦陈公了。”姜镇业冷冷道,又低头看着儿子:“你还不肯招?”
姜炎颤声道:“父亲,我真的没杀人!我……我只是不想说我去了哪里而已,你若实在想知道,我私下告诉伱成吗?”
呼——
姜镇业也不答话,当时又是一棍。
轰嘭!
这下比方才打得更狠,因为姜炎已经没有办法再凝聚真气防御了,直接被一棍拍出了几丈远,重重扑在地上。
“有何不能见人之事?”姜镇业这才喝道:“还要我替你遮掩吗?”
“嚯……”
围观的诛邪司众人无不惊叹。
难怪世子殿下在外修行十二年从未回家,看这架势,他但凡在家住上一段时间,未必还能活过十二年。
都说父爱如山,这力度跟山也差不多了。
“王爷,不能再打了。”谢文西连声劝道,“就算真是杀人凶手,无非也就是死罪。你再打下去,世子殿下当时就要遭不住了呀!”
“起来!”姜镇业高声喝道。
他的嗓音沉重如雷。
“送你修行十二年,还未见什么名堂,一回来就学人宣淫取乐。牵扯进如此重案之中,还不肯吐露实情,难不成你真是凶手吗?还想隐瞒什么?”
随着他一声声责骂,姜炎双手撑着,从地上艰难支起,血水涟涟。
“父亲……”他回过头,目光中同样隐含愤怒,“你若实在要我说,那我便讲了。”
你早就该说了。
围观群众都是一阵腹诽,非得打到这样才说是图什么?
还能有比杀公主更严重的事情?
嘭的一声,姜镇业将大棍杵在身旁。
就听姜炎说道:“昨晚在集会之上,福阳公主安排了两名侍女,让她们服侍我……可是我,我思前想后,有些紧张。在进房之前,我就离开了公主府。”
“离开了?”姜镇业的眉宇舒展,又问道:“那你去哪了,可有证人?”
不在公主府,至少说明儿子绝不会是杀人凶手,嫌疑可以洗清。
“我自然是回家了,不过我刚到街口,就看到你的车驾,轻车简从……从另一边离开。”姜炎缓缓讲述道:“我当时纳闷,这么晚了你出去干什么,出于好奇,我就远远跟了上去。”
“我出去办了点事情……”姜镇业说道。
“最后我看到你的车驾停在城东一座小庭院外,我正想要不要进去找你的时候,就看见另一辆车也停在了门口,张统领的夫人从车上下来了。我回来当天接风洗尘,你都给我引荐过的,不会认错。”姜炎道:“我正好奇她进去干嘛,过了约莫半刻钟时间,她就出来了。”
听他这样说,在场之人的表情都忽然变得微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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