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裴不了
齐仲卿连忙捂嘴,“爹,我是听下人们说的啊。”
齐德隆瞪了他一眼,懒得与他追究,而是回过头道:“我也听管家和园丁的媳妇都说过,一穿鞋就发现是湿的。”
“这癖好可真是太奇葩了。”陈举说完,一边摇着头一边退回去坐下,很不屑的样子。
梁岳接着道:“那双靴子上面也有湿的痕迹,可是狱卒们都说从没见齐伯卿穿过。”
“哪有玉足?”刚坐回原位的陈举听到这两个字,猛地抬头问道。
周围人纷纷奇怪地看向他。
陈举面容一僵,赶紧缩了缩脖子,假装无事发生。
“应该就是你将冥蛇血滴在了鞋子某处,齐伯卿还以为是掉色的丹蔻,如获至宝……”梁岳直指齐叔卿,“这才有这一桩凶杀之案。”
“呵。”齐叔卿冷哼一声,“梁大人编的一手好故事,可惜除了这条蛇之外,你还有什么证据?若是冥水蛇果真能嗅出谁接触过冥蛇血,你不如让它先试试哪件证物沾染过,早就可以破案了!”
“我不过是记错了大哥的鞋码,这一点确实愧疚,但这就能成为你怀疑的理由吗?”
“对啊!”周围的人听到这话,顿时恍然。
如果冥蛇血能被感知出来,闻一下几件证物不就好了,何须直接找人呢?万一凶手是找旁人下的毒,那是不是还查不出来?
梁岳这一手别是假的吧。
齐德隆盯着梁岳,“梁大人,若是你为了破案故意栽赃我家人,那我可是不能善罢甘休的。”
“真是个聪明的孩子。”梁岳闻言,露出一丝微笑,“我有个弟弟,比你大两岁,和你有一点像。不过他比你聪明的一点是,从来不会想着坑他哥。”
“我再说一次,我没有杀我大哥。”齐叔卿说道。
梁岳点点头:“你之所以对这条蛇无所畏惧,除了你确定冥蛇血这种毒物不会暴露丝毫之外,应该也是因为你见过真的,所以你知道眼前这一条根本不是冥水蛇,对不对?”
“但是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蛇?”
在众人狐疑的眼神中,梁岳缓缓说道:“这是我托人从问天楼大神官处求来的,灵言蛇!”
“只要你修为在第四境以下,当着这条蛇的面说谎,那它的眼眸就会转为红色。三公子,你有没有注意到刚才你在说话时,这条蛇的眼睛是什么颜色?”
“因为此蛇必须要在你不加防备之时才更加准确,我怕你提起神识戒备,才会假意称其为冥水蛇。事实证明,你不止见过冥水蛇,你方才所说的也都是假话。”
众人将视线投在蛇身的双眸之上,就见那对着齐叔卿的蛇瞳,果然不知何时都变为了红色!
第19章 我还年轻
“你……”齐叔卿的面色终于第一次有了变化,语气也稍有些变化,“你又来这一套,难道这种东西能够当做证据吗?”
“难道你在质疑大神官?”梁岳道:“如果你依旧不服,觉得是我故意栽赃你,那就将事情闹大,官司打到御前去,到时候请大神官亲自出手,就更加能够证明真相,你敢吗?”
“现在你若是认罪,关押在云麓城或许你爹还能保你一手,要是真去了神都,真证明了你是真凶,那必然难逃一死。”
他的话字字铿锵有力,说得齐叔卿脸色煞白,半晌哑口无言。
齐德隆看出儿子这副样子,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叔卿,竟真的是你。”
等齐叔卿再开口,语气就已经变了,完全失去了之前的从容,“若是你们这些朝官都不贪赃枉法,若不是担心新来的刑狱官不敢杀大哥,我何须多余出手这一次?”
“这次机会实在难得,要是大哥不死在狱中,他出来肯定还会想办法杀我。”
说着,他对齐德隆道:“爹,你知道吗?从小到大,大哥不止一次想要对我下手,他将我推入湖水中、从高楼上推下去、还派人在我饮食之中下毒,若不是我机警,早就被杀不知多少次了。”
“还有这事儿?”陈举将脑袋凑上前来,仔细听着相亲相爱一家人的八卦。
“我知道。”齐德隆闭上双眼,“我曾警告伯卿几次,他有所收敛,可是暗中还是会有动作。他知道仲卿愚钝无用,不可能成为他的对手,而自幼聪明伶俐的你,可能会更得到我的青睐。”
齐仲卿无奈道:“不是,你们……”
“事实上,他所想也是对的。叔卿,你确实是我心目中最佳的继承人。”齐德隆毫不理会他,继续道:“只是你这一次,实在是太心急了。”
“若是你早些给他惩戒,而不是维持着这样一种家中和睦的假象,我岂会如此?”齐叔卿同样十分委屈。
梁岳和陈举听着,也觉得这样说来,他出手确实情有可原。
齐伯卿本就荒唐无能,还担心弟弟抢自己的继承之位,多次暗算弟弟。齐德隆怕家丑外扬,一直不予以惩戒。
那老三肯定要自己想办法求生。
他的手法也算是聪明,选中了冥蛇血这样一种几乎完全不会暴露的奇毒,借用齐伯卿的怪癖,险些就骗过了刑狱司。
要不是遇到了梁岳,说不定就真让他得逞了。
“三公子,不管怎么说,你在刑狱司的大牢中杀人,总得接受罪责。就麻烦你暂且留下,配合我们接下来的审讯了。”梁岳开口打断父子俩的对话,“如果家人后面想要见他,可以再来探视……不过这一次不能再送东西了。”
齐叔卿略带些许不甘地看向梁岳,道:“但我不后悔这次杀他,只是我运气不好。若不是你,我相信即使是赵法先也不可能查出来。你的背景太大了,又是玄门、又是大神官,输在你这些手段之下,我也认了。”
“其实也没有啦。”梁岳不好意思地说道:“找玄门和大神官帮忙都是编的,只是我将嫌疑锁定在你身上,想要诈一下试试而已。这条蛇它既不是冥水蛇,也不是什么灵言蛇,那是我见你不上当,临时编的第二个名目。实际上它就是一条普通的妖蛇,闻到它爱吃的丹药味道,眼睛就会变红。”
说着,背后陈举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盒子,一只手灵活地拨弄着。果然盒子盖一打开,蛇眼就再度变红,盖子一扣上,蛇眼就慢慢变回黑色。
原本只是想假装冥水蛇诈一下齐家人,可是齐叔卿完全不露声色,让梁岳意识到这个孩子并不好对付,这才立刻启动了后手。
齐叔卿呆呆看着这一幕,没想到居然还是连环计,他愣了片刻,忽而一笑,“我听说过一些关于梁仙官的传闻,现在看来还是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
“还是年轻。”陈举笑道。
齐德隆望着儿子,也摇了摇头,道:“我们先走吧。”
看得出来,他似乎也感觉到内心愧疚,不想再面对这个孩子。
后面齐家要怎么做,也得回去从长计议,接连两个儿子入狱的事情,确实是让他有些遭受了打击。
但是齐仲卿却有些喜出望外,他压抑着自己的嘴角,强装出一副沉痛的面容,“唉!三弟真是糊涂啊!”
他抬起头,“爹,没关系,以后我一定和您一起撑起齐家!”
“家门不幸,但好在……”齐德隆一边走一边沉声道,“我还年轻。”
“没错,爹你一点也不老,正是……”齐仲卿正想拍两句马屁,“不是,爹你这话什么意思?”
大嫂也紧随其后,道:“父亲,我也可以帮忙。”
齐仲卿高声道:“这像话吗?”
……
随着齐叔卿入狱,一桩案子也算尘埃落定。
虽然云麓城的局势依旧扑朔迷离,赵法先的事情也还没有着落,可好歹是开了个好头。
而且这干脆利落的结案,也让刑狱司的人对梁岳心服口服。他不是来镀金的门外汉,而是真的有本事、有实力。
刑房主事邹师毅,第一次主动来拜见了他。
与另外两人不同,邹师毅是随赵法先一同自神都来的,据说曾经是赵法先的同窗。
他穿着一身黑色常服,书生气质,虽是中年,但相貌清俊,恭顺站在梁岳案前,“下官此时才来与大人见面,还请梁大人勿怪。”
“不会。”梁岳笑道:“邹大人在城中,律法严明、赏罚有序,这就是最好的。来不来见我,并不重要。”
“之前本想看看新来的刑狱官大人会如何处理齐伯卿,如今看来,梁大人并不畏惧世家,着实令人敬佩。”邹师毅接着说道,“那有些东西,下官也可以呈上来给梁大人看了。”
“哦?”梁岳感兴趣道:“什么东西搞得这般神秘?”
邹师毅道:“是赵法先失踪之前,特地留给下官的。”
第20章 云宫别院
“赵法先留下的?”梁岳眼睛一亮,“可是与他的失踪有关?”
“或许有吧,是之前一桩案子的密封卷宗。”邹师毅一边说着,一边将东西递到梁岳桌上,“赵法先失踪前,就一直在追查此案。”
梁岳打开卷宗一看,正是关于云宫山的那一桩案子,此前他曾听陈举提及过,卷宗里的描述会更细致。
此案发生在云宫山大火之前一段时间,当时还没人知道那里有问题。有一日突然山上河流中冲下来一具浮尸,有钓鱼的人钩到尸体,立刻惊慌报了官。
调查发现这是一具女尸,腹中有胎儿,尸身上还发现了义火教徒才会专门刺的印记。
尸体身上没有别的致命伤,死因就是溺水身亡,看起来好像是一起意外,毕竟义火教徒成千上万,有一个失足落水的也很正常。
可是多年的刑侦工作者赵法先却好像从中嗅到了一丝异样的味道,暗中着手追查。
卷宗中记载,他果然发现了一些不寻常的地方。
在云宫山上,有一座大型的别院,是云麓城中权贵与义火教勾结的地方,其中似乎有诸多男女教徒供人淫乐。义火教以这样的方式,拉拢云麓城里的上层为自己站台。
这也是这个教派能在南州如此嚣张的原因之一。
一方面是他们的手法,暗中串联穷苦百姓,锁定那些城池之外的地主大户,由义火教的蒙面高手攻破家宅大门,将其中的人杀尽。而得到消息的百姓会暗中观察,一旦战斗获胜,他们就会蜂拥而上抢夺财物,之后一哄而散。
这样的手段导致义火教极得民心的同时,也难以追查。就算你明知道是他们做的,可你抓不到现行,事后追查又有无数百姓参与,难以责众。
另一方面就是他们的贿赂,义火教不止对底层百姓散财,还通过云宫别院这种地方,大肆对云麓城的上层进行财色的输送,导致很多城中权贵帮他们遮蔽罪行。所以不管是在清都还是神都,义火教的劫掠行径都没有掀起太大波澜。
上层和底层都在帮他们说话,只有那些被劫掠的中层,有苦难言,最后只好臣服于义火教,成为他们的香客甚至是虔诚信徒。
他们靠着这样劫掠之后的上下散财,逐步扩大着自己的势力范围,从越州一路发展到南州,如今除了云麓城之内,南方已经遍布他们的踪迹。
赵法先对这个教派的评价是,“广收人心、暗藏不轨”。
他还仔细调查过义火教的修行功法,觉得与曾经云乡国的火正教很是相似,或许就是云乡国教换了个名字又卷土重来,意图掀起胤国大乱。
只是还没有确凿证据,一旦查到证据,他就准备将此案上呈神都,相信火正教的名字足够敏感,应该能让神都朝堂重视起这件事。
可是就在他追查到一半的时候,人突然消失了……
“义火教啊。”梁岳看完,沉吟道:“我之前就怀疑赵大人失踪会不会与他正在追查的案子有关,有嫌疑的大概就是齐家和义火教。”
“齐家应该不会。”邹师毅道:“我最怀疑的也是义火教这群人。”
……
“邹主事为何不怀疑齐家?”梁岳问道。
对于邹师毅的意见,他会很重视,因为对方在云麓城的日子很久,对赵法先也更加了解。
“齐家现在自顾不暇,应该不会再对赵法先下手。就算是杀了赵法先,他们也无法决定谁是新来的刑狱官,白白冒这么大的风险来营救一个废物长子,实在不划算。”邹师毅分析道。
“自顾不暇?”梁岳道:“齐家不是清都三大世家之中势力最大的嘛?”
虽然齐德隆一家人看起来都不太拟人,会让人有一种全员抽象的错觉。
但其实齐德隆只是作为长房家主存在,大多数的世家之中,真正做关键决策的都是族中宿老,家主只是一个门面,话语权再高也有限。
不是每个家主都能像梁辅国那样将族中老登们收拾得服服帖帖。
真正的齐家是遍布云麓城乃至南州的军、官、商上层,拥有极大影响力的。
“单说南州的势力,的确是如此。”邹师毅道:“可是清都的世家必须在神都有自己的靠山……或者说合作者。”
“龙渊城里的大人物在天子脚下不好敛财,地方的世家就给他们输送利益。而世家在地方只手遮天,龙渊城里的人就给他们提供庇护与情报,这样的合作是必须有的,否则一个世家不可能长久维持。而齐家之前在神都的合作者,是皇族。”
“呵。”梁岳不由失笑。
难怪啊。
一个清都刑狱官的人选都打探不到消息,齐仲卿那么积极和陈家联系,估计也是想找新的合作者吧。
皇族之中最有地位的宿老们,都在太皇山上被一网打尽了,这件事任谁都很难想到。
那可是皇族啊,那么多,突然就都死了?
任何人听了可能都会难以置信一下,觉得这是泼天的案子。可事实上过了几个月以后,大家发现,这些人的死对于胤国全无影响。
甚至于这些靠着祖荫一直在为非作歹的虫豸们死了一大批之后,百姓们的日子都更舒服了。就连牧北帝,估计都会觉得少了这么多只会吸血又没法处理的累赘,着实有些舒坦。
对此最为悲痛的,大概就是齐家了。
天塌了。
你死一个两个也就算了,怎么能死这么干净的,一个都不给我留啊?
到底是哪个杀千刀的下的手!
这个合作者既是齐家的伞,也是他们的嘴巴耳目,想要重新找一个靠谱的大人物作为合作者并不容易,这也导致了齐家在这段时间十分谨小慎微。
所以诚如邹师毅所说,杀了他也不知道派来的新刑狱官会不会合作,干嘛冒这个风险?
排除了齐家的嫌疑之后,梁岳重新将视线放回到义火教身上。
“原本我还觉得,不过是一起浮尸案,义火教也犯不上冒险对赵法先下手,可是前夜那一场火,烧开了他们的龌龊。”邹师毅继续道,“那座别院,绝对就是义火教把持的那处淫乐之地,地下埋藏着如此之多的尸骨,难怪他们怕赵法先继续追查云宫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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