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官有令 第10章

作者:裴不了

  “还真看不出来。”陈举笑道:“你这人长得浓眉大眼的,天天做梦打老头儿。”

  三人有说有笑,正在那里走着,又路过临门街的时候,突然见前方一处铺面前聚了不少人,内里喧哗不断。

  隐约有人喊着什么“出人命了!”、“快报官!”之类的字样。

  梁岳立刻警醒起来:“过去看看!”

  ……

  发生骚乱的地方,正是前几日里起火的那家小酒馆,开酒馆的老夫妻此刻手足无措地站在店中,满脸慌张。

  店中有一男子躺在地上,蜷缩身躯,浑身泛红,双手死死地抓住脖颈,好像无法呼吸一般,身体不停地抽搐,眼看就已经要不行了。

  旁边还有两名男子,一人正拿着水壶,咕咚咕咚给他灌水,另一人则叉腰站着,朝人群喊道:“快报官!这家酒馆的酒有毒,我兄弟就要被他们毒死了!”

  “这不是啊……肯定不是我家的酒啊……”老夫妻在旁边无力抗辩着。

  “那难道他喝的是别人家的酒?”男子嚷嚷道。

  陈举上前排开众人,喝问道:“都别吵,怎么回事?”

  那站着的男子穿一身麻衣布袍,打了不少补丁,一脸混不吝的样貌,见到他们的御都卫官衣立刻来了劲,高声道:“官爷您看,我兄弟好好个人,就喝了他们家一碗酒,就变成这样了!肯定是他们在酒里下了毒!”

  “这怎么可能啊?”老婆子一脸哭相,“我都不认识他们,无冤无仇的,干嘛给他们下毒啊?”

  “那就更严重了,说明他们家的酒里就是有毒,谁来都有可能喝到!”男子大声嚷嚷道,“是不是怎么都得把他们带回去严刑审问一番?”

  此言一出,老夫妻顿时更加慌了,马上就要一起哭出来。

  “该怎么做不用你说!”陈举呵斥男子一声,让他退后,又看向老夫妻,“怎么回事?他真是喝了你家酒以后倒下的?”

  这老夫妻在此地经营多年,老实巴交,要说他们会给人下毒,陈举着实不相信。

  “这……”老头儿颤巍巍说道:“他们三人来这吃酒,这人刚喝了一碗,突然就倒地不起,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官爷,我家的酒绝不可能有毒啊……不信,我喝给你看。”

  “哼,他自己喝肯定是没毒的!但是我兄弟喝这碗绝对有问题!要不然人怎么会这样?”男子不依不饶。

  “嗬——嗬——”地上那男子灌了几大壶水之后,情况稍稍好转,肤色仍旧通红,但呼吸稍微通畅了些,他用手指着老夫妻,用狭窄的嗓音艰难道:“就是酒……有问题……”

  梁岳自从进入酒馆之后,就直接锁定了他,一直蹲在这观察。

  此刻见中毒男子没有了生命危险,他才出声问道:“方才喝的那一碗酒,还在吗?”

  “都叫我掀翻了!”站着的男子一指,那边地上一堆凌乱桌椅,酒壶酒碗都已经碎了,酒水洒了一地。

  “你们既然说酒有问题,不知道这都是重要物证吗?你把它们全部打翻,我们怎么查验它究竟有毒无毒?”梁岳看向他。

  “这还用证明吗?我兄弟这么大个人,差点死在这!”男子的行为很奇怪,与梁岳对视的眼神一直在眨动,好像在提醒他什么:“有没有问题,你把他们带回去审一下不就知道了!”

  梁岳再看看地上虚弱的男子,道:“先不用,要看你朋友究竟是不是中了他家毒,我倒有个办法。”

  他站起身,朗声说道:“咱们从其它酒家多买几份酒,都给他喝,看看他有没有问题。若是他喝了都没事,那就说明这家的酒有问题。”

  “啊这……”老夫妻一听他这说法,顿时急了,“梁都卫,这是做什么?我们分明没有下毒,这这这……”

  在他们看来,这个逻辑实在是有些说不通。

  别人家的酒没事,怎么能证明自己家的酒就有事了?这梁都卫别是收了这些无赖的黑钱,和他们一起来坑自家吧?

  虽然上一次纵火案多亏了他才告破,可是保不准前几天还是正气凛然的人,突然就见钱眼开了。

  毕竟财帛动人心。

  何况这种事情在御都卫里又不稀奇。

  可不知为什么,地上那刚刚死里逃生的男子,听闻这话却连连摆手,奄奄一息地说道:“不行、不行……我绝对不能再喝酒了。”

  “怎么?”梁岳云淡风轻地问道:“总不至于每家的酒都有毒吧?”

  躺在地上的男人听见这话,直接一仰头,发出尖尖的一声:“噶——”

  干脆利落地晕了过去。

第15章 邹淮南

  “呵。”梁岳笑笑,“不敢是吧?”

  陈举也看出不对,见对面几人心虚的表情,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看他这症状,哪里是中什么毒,分明是‘病酒之症。’”梁岳目光审视着那两名汉子,“你们抢救他的动作很熟练,对这件事大概是心知肚明,你们来到这里,应该就是有意为之吧?”

  “官爷,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那一直在叫嚷的汉子此时声音也软了下来,满脸局促道:“我们这哪能拿兄弟的命开玩笑?我们可是结拜兄弟、亲如手足!我都不知道伱说那个症它是什么,肯定是误会了。”

  “是与不是,先把他们带回去调查一下来历。”梁岳对陈举说道。

  看几人情状,他感觉这件事情并不简单。

  要说是想来讹诈钱财的泼皮无赖,他们不该如此急于见官。而且临门街此前刚刚经历过纵火案,如今又生事端,难免让人产生联想。

  至于这人的手段,还真不复杂,他就是单纯的重度酒精过敏,喝了一碗酒便浑身泛红、喉头水肿、呼吸困难,所有表现都不是演的,正因如此才显得真实。

  要是装的,肯定没那么容易唬人。

  这个世界对于“过敏”可能还没有明确的概念,只是部分医书里记载着所谓的“病酒之症”,症状也不算全面,他这个样子还真挺唬人。

  只可惜他遇到了梁岳,稍微一看便发现这人的问题在哪了。

  那两个汉子见情况不对,彼此对视一眼,突然转身就跑!

  地上晕倒的同伴立马睁开眼,虚弱地喊道:“喂!你们不能不管我啊!”

  原来他也是在装晕,这下看队友都跑了不打算带他,这才急的开腔。至于那两位,方才一派关心模样,什么结拜兄弟、亲如手足……

  现在就是两个字。

  真不熟。

  他们虽然跑得快,可架不住门口站着逄春。没等迈出三步,两人就发现四条腿全都腾空了,干蹬也不见向前。

  原来是大春一手一个,像是拎小鸡仔一样就将两人提了起来。

  他就像是一尊铁塔矗立在那里,沉默不语地出手,还颇有些慑人。

  不过他转过头就对梁岳憨憨一笑,露出两排板牙,“阿岳,我完成任务了。”

  刚刚一进屋,梁岳就提醒他站在靠近门口的外侧,见人要跑就出手,果然不费力气地逮住了两人。

  梁岳朝他伸出一根大拇指表示夸赞。

  “几位都卫,这真是……太感谢了。”那对老夫妻凑上前,连声道谢,御都卫三小只摆手表示客气。

  梁岳想了想,将那对老夫妻拉到角落处,小声问道:“近来可有什么可疑的人找上过你们?或者是惹了什么帮派势力?”

  “这个……”老夫妻回忆了下,回答道:“要说比较可疑的,确实有一个!”

  “几个月前据说是有一位越州来的行商,大手笔想要买下整条临门街,打造自家的商铺。因为价钱比平时盘店都高一点,加上些威胁,有半条街的商户都卖了,你看都关门了嘛。”酒馆老翁指了指外面的街,讲述道。

  “但是我们这一些上了年纪的老街坊,都是打小继承的祖产,辈辈儿在这里经营,就没舍得卖。他们后面又来过两次,将价钱都提到了两倍,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再不卖就要我们开不下去。不过我们剩下老街坊们团结,大家互相通了气,都不打算卖,他们也就再没出现过。”

  “再之后就是前几天的纵火案,加上今天的事情……”老婆子接着忿忿然地说道:“我早就怀疑,是不是那一票人做的!”

  “那想要买你们房产的人姓甚名谁、具体什么来历,知道吗?”梁岳问道。

  上一次纵火案的犯人已经被带出驻所不知所踪了,只知道和南城势力很大的龙牙帮有关系。可龙牙帮在这里面扮演的什么角色还未可知,不知是收钱办事还是真正主谋。

  看这一波又一波的样子,要是想帮临门街的商户们彻底解决问题,还是得搞清楚究竟是谁在背后搞事。偌大的龙牙帮很难作为突破口,如果有一个具体的人,那就好追查多了。

  “只知是个南方富商,旁的就都不知道了。”老头子又答道:“不过据卖了店的街坊们说,官府对他们的交接处处方便,来头应该很大。”

  “好。”梁岳点点头,“我们会尽力调查,最近还是要稍微警醒一些,说不定下次还会有别的人过来闹事。”

  “唉。”老翁哀叹一声,“他们财大势大,我们这小门户如何和他们斗啊?早知道不如就卖了……”

  “怕甚么?”老婆子倒是眉眼一横,“咱们一把年纪,也活够了!死也要死在这!”

  “老人家,请放心。”梁岳郑重道:“我们绝不会坐视不理。”

  ……

  “阿岳!”

  这边正在说话,就听逄春在门外呼喊。

  梁岳赶紧走出来,一出酒馆门就发现另有三名御都卫堵在了门口,正与陈举、逄春二人对峙。

  领头是一名瘦长青年,眉眼间倨傲凌厉,同穿一身御都卫的官衣,佩刀的刀鞘上镶着金纹,看起来颇为贵气。

  “我是城南总衙的邹淮南,这件投毒案现在开始由总衙接手,你们福康坊的就不用管了。”青年对陈举发号施令道。

  “总衙的人?”陈举皱起眉头看着对方,似乎看出了什么。

  “没错。”邹淮南朝属下一挥手,“去把这三个人和两名店主一起带回去。”

  刚刚送梁岳出门的老夫妻一听这话顿时慌了。

  寻常百姓对于衙门天然便有恐惧,尤其不知道对方什么来路,这大庭广众之下还要讲几分理,一旦被抓回去了,还不是要你黑就黑、要你白就白?

  “等等。”

  梁岳上前一步,伸手拦住:“此案已经查明,是这三人借用自身病症,来此无端闹事。现在正该将这三人押回,审问清楚是否有人指使、究竟是何来历。此店家毫无问题,为何要拿他们回去?”

  “滚。”邹淮南完全不理梁岳说了什么,淡淡斥了一声,“这里还轮不到一个从卫说话。”

  “邹都卫,我的兄弟也轮不到你来说。”陈举当即不悦,“这案子我们已经办完了,你们要想把犯人带回去也可以,可是无辜店家就没有必要了吧?”

  “哼。”邹淮南冷冷一哼,“我怎知你们是否与店家勾结,欺压平民百姓?拿人!”

  一声令下,身后两名从卫便再度上前。

  “住手!”梁岳顿喝一声,同样上前一步阻止,双方顿时剑拔弩张。

  “吼——”逄春见有人与梁岳呛声,当即怒吼一声,大步踏出,如同凶猛巨兽,威势吓得那两名从卫接连倒退数步。

  从小到大,他一直是梁岳身边的护法金刚。

  甚至于有的时候自己受些欺负都不在乎,但有人想跟梁岳动手,绝对不行。

  “你要干什么?”邹淮南见他声势骇人,连忙顿喝一声。

  “我也不知道我要干什么!”逄春威武霸气地回答,别细听话的内容,单论嗓门还是很有威慑力的。

  “冷静!”陈举赶紧拉住大春,又轻轻拉了梁岳一下,小声说道:“这邹淮南的名字我听过,是城南大统领邹放的儿子,今天的事情古怪,想来他们跟这伙人是通着气儿的。咱们搞清楚内幕之前,尽量不要动手。”

  梁岳眸光转动,也早看清了场间的形势。

  总衙的人马根本不会日常巡街,轻易也不会外出办事,今天突然来到这里,想必就是提前知会好的。

  这伙泼皮无赖在这里闹事,等吸引了周围的人群,来几名御都卫现身顺势将店家带走,回到衙门里,就不愁他们再不肯卖铺子。

  有这样一个血淋淋的例子在,临门街其它老街坊应该也不敢再顽抗了。

  黑白勾结,相当歹毒。

  不过唯一意外的是梁岳他们巡街正好途经此处,比总衙的人更早到来,并且火速将案件解决了。那几个无赖可能觉得自己就是串通好的官差,才在那里一顿挤眉弄眼。

  马上几名闹事者都要被押走了,他们才姗姗来迟。

  现在看起来是有些急了。

  “你们还想动手?”邹淮南目光阴仄,“看来福康坊驻所官商勾结严重,是应该上下彻查一番。”

  “唉。”陈举叹了一口气。

  他轻易不想搬出世家名头来阿压人,可今日若不能威慑住对方,事情就不好解决了。

  凭他陈家旁系的身份,倒没必要太怵一个御都卫大统领的儿子。他之所以劝梁岳他们冷静,是因为不清楚背后搞鬼的人是谁,才暂时不想扩大冲突。

  对方能驱使御都卫总衙的人,来头肯定不小,不好贸然招惹。一旦打起来,把事情闹大了,输赢都不是一个好结果。

  不过。

  避免动手的同时,言语上倒也没必要惯着对方。

  他当即小嘴一张,便如抹了蜜一般。

  “呵呵,我叫陈举,你回去可以查一查我是什么出身。”陈举昂起头,针锋相对地说道,“今日谁要是与恶人勾结谁就死亲爹,你敢不敢赌?”

第16章 云龙九现

  “陈?”